谢晨苦笑摇头:“爹,不是前途,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前途,我只是想拥有能对抗宋家的力量,爹,我让刘茂去长恒城,去守着那批黄金白银,我跟他说,要不,就是我斗垮了宋家,要不,就是我死了,那时候,我还天真的认为,只要我死了,宋家便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那时候,刘茂便可以将那些金银交给玉堂。”
“你傻啊!”谢清忍不住打了一下他的胳膊,随后又心痛的摸了摸打的地方,眼眶都一下红了起来。
谢晨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哑声道:“爹,我是愚笨。”
若是聪明一些,他就不会被宋豆所骗,被宋初灌醉,被宋豆下药,还被宋武所逼,若是聪明一些,他就该早看出宋家的狠毒,不会死心塌地给宋家做先锋,以至于,又第二次落进宋豆的陷阱。
若是聪明一些,他早就应该知道,宋氏和宋家将那四个孩子当做武器,当做牵绊住他的绳索,而不会在他重伤之时,听到那四个孩子口气凉薄的讨论他死后能得到什么好处之时,才知道,那四个孩子早被宋氏教得冷血自私,对他根本没有一点亲情。
若是聪明一些,他早就应该去想怎么挣脱宋家的控制,而不是等到他发觉不对,却只能偷偷的藏钱,忍气吞声的,不让宋家去打谢家的主意,就算知道宋家应该不会在江南盯着谢家了,也不敢在信中透露一句。
甚至,他还想着,只要他死了,谢家的威胁也就解除了。
他是宋家军里最有名的猛将,他上战场勇猛无敌,是被胡人和北燕人忌惮的杀将。
却只能想到,用战死沙场,来解决谢家的威胁。
他居然愚笨如此!
若不是裴钰对他说,鹰就算被关久了也是鹰,随时可以啄瞎关它人的眼睛。
他才想着,要利用那次机会,脱离一些宋家的掌控。
可直到刚才凌老头复述宋初跟宋氏说的话。
他才知道,自己还是愚蠢了。
比起心狠手辣,他着实不是宋家的对手。
不过,他也明白了,宋家还是怕他的。
他这次的挣扎还是有效的。
只是,宋家既然开始怕他,甚至宋初都给宋氏出主意,让宋氏先示软,然后再对谢玉堂和谢清下手。
也就是说,这个时间里,宋家会想法子将他架空!
会让他手上没有任何力量,至少是,无法再跟宋家对抗的力量。
那么首先,宋家便是让他没有实权。
反正都被召回京城了,这京城也没有仗打,宋家已经不需要他再去冲锋陷阵。
随便给他一个虚职,再闲置几年,他便无力再跟宋家对抗。
便是将谢玉堂放在自己手下,宋家都能找到机会下手!
砰砰砰,窗户上响起了敲窗的声音。
抹了下眼角,谢晨伸手推开了些窗。
谢玉堂探头进来道:“祖父,爹,我想去雁门关。”
谢晨一愣。
谢清却是微点了下头。
谢玉堂便将头缩了回去,然后还好心的将窗户关上。
谢晨指着窗户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还没落。
窗户又被拉开,谢玉堂探头进来道:“爹,你的伯爵府,伯爵世子位置,给谢玉砚就好,我的前程,我自己会去挣,宋家那些人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嘛?给他们就好。”
谢晨神色一凛,刚想说话。
就见谢玉堂脸上掠过冷色,淡声道:“待过得几年,若是宋家还有什么龌龊阴毒想法,那您也别怪我下手狠毒!到那时候,我不会顾念什么宋氏,更不会顾念宋氏生的孩子。”
说完,他便将窗户一推,关上了。
谢晨指着窗户好一会,回头看向了谢清。
谢清笑眯眯的捻着胡须,见谢晨看过来,轻咳一声,道:“玉堂,是个有主意的。”
“玉堂这话也没说错。”凌老头淡声道:“你这么些年都跟着宋家,便是做到从三品将军,还是受制于宋家,我听你所说,你手下能用的心腹只怕都不多,所以,你才说你现在对抗不了宋家,若是宋家想对你爹和玉堂动手,你都没有办法保护他们。”
谢晨脸色一白,微垂了下头。
凌老头道:“这事,说起来也怪不得你,只怪林天啸和你爹只教了你仁信道义,却没教你怎么分辨人心,看破那些人的阴狠手段,那时候你离开江南,不光是因为宋武的威胁,其实也是因为宋氏有了你的孩子,虽然是那种情况下才有的,你也觉得不能不负责任。”
谢晨的头更低了。
那时候,离开江南,的确是怕宋武故意放水,让溃兵去袭击江桥镇,但是北上之后,至少在谢玉书谢婉如他们出生之前,他那么奋勇拼杀,的确也是想负责。
不管怎么说,不管原因是什么,宋氏到底是生下了他的孩子,也是他在军营里拜了天地的妻子。
幺娘尸骨未寒,他便做出这等事,是他对不起幺娘,他会拼尽自己一切的去保护玉堂,等到了地下,再去给幺娘做牛做马的赔罪。
但是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
所以,便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他都会尽自己全力去冲杀,去博出一个前程,好让那两个孩子在宋家不会被轻视。
所以,那几年他压根就没有去多想,等他发觉不对的时候,他从江南带过去的那些人已经死了大半,新带的队伍里已经被宋家安置了很多人。
甚至他的两个副将里面,有一个便是宋武的人。
打仗的时候,守城的时候,这些人都会听他的。
但是,只要宋武有令,这些人也会随时调转刀口对着他。
凌老头看着他,道:“所以,玉堂说的不错,现在宋家给宋氏出的主意,目的都是要拿到伯爵府,要拿到你所赚到的所有钱财和荣耀,毕竟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自然有资格得到这些,而这些,玉堂并不在乎,若是能让宋家暂时收敛一些,给他们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晨嗖的一下抬头看向了凌老头,随后又看向了谢清,眼眶通红,哑声道:“可玉堂是我儿子,是我和幺娘生的孩子,我……我……”
我本是因为他才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