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虽然是月初,扬州也已经是一片郁郁葱葱春意盎然。
离得扬州还有五十里地,从真州方向过来是一片最高处不过百丈的丘陵。
山路在丘陵之间穿绕,两边都是春色丽景,潺潺小溪旁,开了好些山花。
天气很好,李春风便没有坐马车里,而是坐在了车辕一边,看着两边的景色,和赶车的贺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从京城出来的官道都是刚修的,马车又好,再加上李春风年轻,也不晕车,这马车跑的速度就很快。
而且,贺琦不愧是走镖出身,这在外面的经验太丰富了。
当然,李春风打小逃难自我养成的技能也很丰富。
再加上马车顶上带着的那些锅碗瓢盆。
李春风和贺琦一合计,便没有特意的去留意客栈,都是一直走,走到天色的确是看不清路了,若是没有看到客栈或者是驿站,便在路边找个有溪水的林子,直接野餐宿营。
这么一来,前进速度大大加快,原以为十多天才能到扬州,不过七日便离扬州只有几十里了。
“春娘,今儿咱们赶赶路,晚上说不定能赶上过江的船。”贺琦笑道。
李春风连连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得马蹄声响,有快马从前面而来。
李春风探头一看,见是跑前面探路的来喜,便招手唤道:“来喜哥!”
来喜到了马车边一勒缰绳,将马掉了头,跟在马车边道:“前面有个山谷,山谷里有一个车队,看上去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队伍,他们的人说,前面山路被冲塌了,他们的人正在前面修路,我去看了下,的确是山洪泄下冲垮了一半路。”
贺琦神色微动,看向了李春风。
他们这一路走来,虽然大多是在平原上,但还是经过了几处像这里这般的山地。
去年的大雪,是大江以北都波及到了,那些山地上有些地方也都还有积雪。
这边的气候比北边要暖和一些,积雪融化就很容易形成山洪。
李春风想了一下,道:“那前面的山谷还有地方嘛?咱们也等等,帮忙修下路。”
来喜道了声有地方。
贺琦便让随行的那些护卫先去一半,帮忙修路。
来喜道了声好,带了人先行而去。
贺琦也一扬马鞭,加快了一些速度,同时对李春风道:“春娘,你回车里去,咱们走快些,去那山谷里歇息。”
李春风应了声好,转身进了车厢。
在软榻上坐好,李春风又撩起了一些窗帘,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马车加快速度后便有些颠簸,李春风看了一会后便放下窗帘,拿了一个软枕垫在了腰后。
正想着不知道多久能到,就听到前面又有马蹄声响起。
李春风下意识的撩开了窗帘,刚想探出头去看,就被跟在车边的福顺给推了回去。
“有山匪!”前面传来了来喜的叫声。
随后便是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
马车骤然停下,李春风一个没立稳,滚到了软塌下,她顺势便抱着头缩在了地板上。
“春娘,不要动。”外面贺琦叫了一声,随后便响起了厮杀声。
刀剑相击,惨叫声,还有人体摔倒滚落的声音。
李春风尽量将自己身体缩小,躲在软塌和矮几之间的空间里,听着外面的声响,心里描绘出大致的场景。
她幼年经历过熙城大火,后来逃难途中经常遇到战场遗骸,死人堆都不知道见过多少。
虽然过了这么些年平和安全的日子,可是这些声响,她还是一下便能听出具体是什么动静。
心里默默根据声音复原场景后,李春风不觉轻吁了口气。
惨叫声都不是贺琦那些人发出来的,那滚落的声音应该是从两边山坡上滚下来,那自然也不是贺琦他们。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打斗声停下了。
贺琦叫道:“四下探查下,看有漏网的没有?”
“贺大哥,前面有山匪在围攻那个大户人家的车队,咱们要帮忙嘛?”
许是想了一下,贺琦迟了一会才道:“福顺,你来赶车,赵财,你们几个护着马车,其余人,跟我一起去帮忙。”
外面响起了应好声,马车再次走动。
李春风小心的爬起来,然后撩开了窗帘。
马车刚走动不久,可以看到两边的山坡和山脚下滚落了大约七八人的身体。
额,也许是尸体。
赵财牵着马走在马车边,低声道:“这些人身手不错,不像是普通的山匪,所以我们下了死手。”
李春风心中微凛。
赵财可不会随意说出不像普通山匪。
何况,贺琦前日还说过,他们走镖经常会遇到山匪,一般都是先商量,付出一些买路钱便两不干扰的过去,而山匪也都是求财,遇到这种很多护卫的商队镖队,也不会一上来就劫杀。
除非,对方是另有目的,或者是亡命之徒的悍匪。
那这种时候,他们也会尽全力,拼杀之时不会心软,都是往死里砍。
不过,贺琦也说过,那种亡命之徒的悍匪都是在深山老林里,那种地方地势险要,军队不大能进去,而且山高林密,便是劫杀了人他们也能马上跑掉。
这种山路上,应该不会有那种亡命之徒的山匪!
那就是,另有目的!
李春风心里正嘀咕着,就见前面豁然开朗,到了一个面积很大的山谷。
官道从中间过去,两边都是草地,一边的草地旁边则是一条山溪。
那山溪的旁边停了四辆马车,马车如同刺猬一般插了很多箭,而周围的草地上则是或站或躺(可能是尸体)的大约有五六十人。
贺琦带着来喜他们从前头的山道上走了过来,手中的武器上还有鲜血滴落。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些穿着青色劲装的护卫。
那好似是护卫头子的人快步跑向了刺猬马车,对着马车边的一人拱手施礼道:“公子,贼人都已经伏诛。”
隔着有点距离,再说又被马车遮挡了一点,李春风看不到那人长什么样,只看到那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头发在身后披散着。
虽是在这满地血渍,旁边还是刺猬一般的马车。
却依然有飘然若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