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客厅外,只有老人和陆母在炭火旁烤火。
陆母时不时会抬眼往那边的小储物室门口望一望,其余时候都在看着炭火发呆。
“阿莹。”老人忽然笑着叫了一声她。
“嗯?”正在发呆的陆母回过了神来,“怎么了伯母?”
“逸飞是个好孩子,不会做伤害月欣的事情的。”老人笑着道。
“伯母,您误会了。”陆母立刻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逸飞这孩子我绝对信得过。”
“呵呵,那你是担心什么?这里没有别人,阿莹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和伯母说说,放心,伯母嘴巴严实。”老人呵呵一笑和蔼说道。
“我没什么事的。”陆母微笑着摇摇头说道。
“你这个做妈妈的可没有月欣那丫头会藏事,虽然都是不喜欢说话的性子,但是你有的时候比月欣那丫头更像小孩子,更容易让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有心事。”老人笑着道。
“伯母……”
“你的事情我听阿萍说过一些。”老人和蔼说道,“在我看来,阿莹你也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但是你真的做错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对月欣那丫头。”
老人话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心疼。
“这些我知道的。”陆母眼神一黯低着头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月欣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了,事到如今,我其实也已经不奢望她能原谅我了,有你们在,其实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她一样可以过的好好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是一个妈妈应该说的话吗?”老人忽然脸色一板语气严肃道,“月欣不可能原谅你,会同意昨晚和你一起睡一间房?”
“你是月欣的妈妈,血浓于水,谁也不可能真正的替代你的位置,是,月欣把我们当做是亲人,我们也把月欣视如己出,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能替代你这个母亲的位置,一直不能原谅你的是你自己。”
“你不奢望月欣原谅你?那你跟着逸飞他们来南乡做什么?来度假?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和阿萍她们出去划船,陪我这个老太婆在这里坐着做什么?现在就回去工作不是更好?你不是喜欢工作吗?”
这个一直看着和蔼可亲的老人却是神情严肃,言辞犀利,一字一句都直插着面前陆母的心。
“伯母,求您别说了。”陆母低着脑袋,此刻竟然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
“阿莹,你坐过来点,坐到伯母旁边来。”老人见她这幅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放柔。
陆母只是低着头,并没有任何举动。
“坐过来。”老人再次重复道,只是这次语气要更重点,像是一位面对孩子做错事而生气的母亲。
陆母这才低着头,把位置挪到了老人的身边。
老人再次轻叹一口气,身子微微侧向她那边,伸出自己如枯木般的手轻轻拉过陆母的两只手,陆母并没有任何反抗,像一个乖巧的孩子,任由老人把自己的手拉过去。
老人用自己的手把陆母的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开始陆母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但很快,感觉到老人那手里传来温暖的温度,慢慢的安稳了下来。
“傻姑娘,当年你犯的错误,你现在怎么惩罚自己,怎么去逃避,这都是没有办法挽回的。”老人温声说道,眼里满是心疼。
“你的丈夫当年出轨,没错,是因为你的原因才导致的,但是他出轨这事上,无论千说万说都是错的,你有错,他也有错,但他人已不在,我也就不说他什么了。”
“但我想月欣肯定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就算是她心里有怪你,也肯定是留有给你几分理解。”
“伯母知道你肯定心里是愧疚,但你真的完全可以给自己一些和自己谅解的余地。”
“你或许是罪魁祸首,但不应该是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你失去了丈夫,这是已定的事实,但你的女儿还在,你难道还想再失去她吗?”
“傻姑娘,这些年你已经很辛苦了,今后的日子里心疼一下自己,放过自己吧。”
类似的话,陆母从陈父陈母还有陈逸飞那里听过很多,但是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这么听一个像是母亲一样温柔的老人这么对自己说。
她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失去了父母,已为人母的她早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长辈这般开导自己了。
她听得出来,面前的老人是真的在心疼她,而且老人心疼的是她陆悠莹,不是陆月欣的母亲,而且不出于任何的目的。
面前的老人只是在温柔的心疼她,就像是一位母亲一样,哪怕女儿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她心疼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陆母忽然肩膀一颤,她的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随即眼眶便红了起来,眼眸里水光流转。
“傻姑娘,想哭就哭吧,能哭是好事。”老人温柔说道,“在我们南乡,可没有规定说姑娘长大了就不能哭了。”
听见老人这话,陆母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两滴,三滴……她肩膀颤抖,豆大的眼泪越流越快。
老人心疼的看着面前的陆母,松开了握着她手掌的手,伸手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
陆母这时突然直接张开手抱住了老人,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埋在了老人的怀里,她无声的抽泣着。
老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伸手轻轻拍打着陆母的后背,就像是一位母亲在安慰自己心爱的女儿。
老人一边轻轻拍着,一边温柔的喃声道:“乖……乖……乖……”
陆母已经忘记自己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了,此时的她真的就像是一个伤心的孩子,正躲在自己母亲的怀抱。
在南乡,没有规定姑娘长大就不能了,没有规定姑娘成为母亲就不能流眼泪。
“伯母……”老人怀里的陆母忽然哽咽地唤道。
“在的。”老人温声回应道。
“我可以叫您一声妈吗?”陆母忽然提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要求。
老人只是柔声回了句:“傻姑娘……”
“妈……”终于,怀里的陆母轻轻唤了声妈。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