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也没用,这间小屋已经被我施下隔音咒和隔光咒,省点力气吧。”
不速之客说话的语调很是漠然平静,与魂飞胆丧的洛升形成鲜明的对比。
“怎……怎么可能……不对……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我明明亲眼看到你被家主亲手打下悬崖的……这一定是在做梦……对……一定是梦!”
洛升的五官因恐惧而扭曲,他几乎快要崩溃掉了。
“梦?”不速之客冷笑一声,斗篷中藏着的短剑轻轻一晃,一道锋锐剑气瞬间在洛升的肩头划出一个血流不止的伤口。
洛升痛苦地哀嚎着,肩头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头脑彻底清醒了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确实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痛哭流涕,当即滚下床,跪趴在地,一边拼命地叩头,一边求饶道:“少主饶命,少主饶命啊……”
为何这名不速之客让洛升如此恐惧?答案很简单,尽管神秘人那张俊逸的脸庞已经褪尽了多年前的稚气,洛升依旧能够认出,那是他们洛家本应早已死去的小少主洛延的脸!
洛延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感,他缓缓走到洛升的面前,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冥司鬼卒前来索命的步伐,他在洛升的面前蹲下身,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不远处的房门,轻声问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被蒙骗利用的棋子,但是这些时日以来,我的新发现告诉我,当年你其实是有意做的伪证吧?”
洛升只是叩头求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然而洛延的下一句话,彻底戳碎了他心中所有的侥幸。
“是尹文远指使你的吧。”
“啊!”
洛升心中响了个霹雳,他整个人瘫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洛延,惶急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你怎么知道……”
话说出半截,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不过洛延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想明白这一层后,横在我心中多年的另一个疑团也解开了。”说到这里,洛延眼中的杀意已经不再掩饰,“当年我被关押在家族地牢的时候,给那些强闯地牢的杀手带路,找到地牢入口后屠杀了守狱家族伍家族人,并将这桩罪行栽赃在我身上这一事,也有你的功劳吧。”
“我……我……我……”洛升哆哆嗦嗦地想要狡辩,但是胆气尽丧的他,此时面对洛延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曾经在我叔公手下做过车夫,做过护卫,我叔公他由于职责的原因,需要经常亲自动身过问家族地牢那边的事务,你身为他手下的人,对地牢的情况有所了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除此之外,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曾为洛家嫡系的我很清楚,你能从一个车夫一跃升为洛家分家的成员,除了检举我有功之外,恐怕还为某些人立过别的功劳吧。”
洛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只是一个劲地叩头如捣蒜,哀告着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并恳求洛延饶他一命。
“抬起头来!”洛延喝道,“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如果让我看出有半句假话,我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狠辣的手段。”
“少主请问,少主请问,只求饶我一命,只求饶命啊!”
……
王夏生打着呵欠,轻轻地推开自己的房门,内急的他一边搓着自己迷迷糊糊的眼睛,一边往茅厕快步走去。
客栈里面已经完全熄灯了,走廊过道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住宿的客人发出的轻微鼾声,好在今天的月光颇为明亮,过道内还不至于昏暗到让王夏生返回屋内去取油灯。
经过洛升的客房时,王夏生不由得歪着头嘀咕了一句,“这洛升平日里就数他鼾声最大,怎么今日忽然这么安静了?”
他摇了摇头,脑中的醉意还未消散,“怕不是因为这酒的缘故,睡得这般死,不行不行,明日得跟大伙儿说说,可不能再碰这店家酿的酒了。”
王夏生嘟嘟哝哝着,终于摸索到了茅厕,一阵清爽后,便匆匆回屋倒头继续睡下了。
……
“原来如此……果然……不仅有外贼,还有内鬼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问题答案后,洛延脸上笑意愈盛,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他愤怒到极点时才会有的表情。
洛升泪流满面,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肯动,“少主,小的自知自己满手鲜血、罪无可恕,只求少主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求少主放我一马,我愿和少主一起返回临月城,当众作证,在家主大人面前为您洗清冤屈。小……小圣女她虽然看似恨您入骨,但她这些年来心中深处肯定也是很思念您的,只要解开误会,她……她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疼爱您。”
洛延面无表情,道:“我早就不是洛家族人了,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无人肯信任我的家,不叫家,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至于你。”洛延手中短剑的剑柄从斗篷中露了出来,要说的话一字一字地从牙关中迸出,“你这种东西在世上哪怕多活一息,都是对伍家那四十七条无辜亡魂的大不敬!”
听到这句话后,洛升面白如纸,他从地上爬起身来,下意识地想要翻窗逃命。
然而洛延的剑比他更快,寒光一闪,洛升颈部喷出的鲜血溅满了半边帘帐。
“下辈子,学会做个好人吧。”
这是洛升的意识消散前听到最后一句话了。
……
“啊——呵欠——”
饱饱地睡了一个懒觉之后,吴能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眯缝着眼睛一脸舒适地舒展筋骨,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老石,老铁?还没醒吗?”吴能走到扶栏处,好奇地往下看了一眼,却发现石承和铁面已经坐在一张木桌旁用餐了,石承面前的一海碗面条已经被吃干净了,石承本人则是在不紧不慢地喝着另一只碗中的热牛奶。
铁面吃饭从不狼吞虎咽,盘中的煎蛋和羊肉馅饼才吃了不到一半。
“老吴,你昨晚也没怎么喝酒啊,怎么起得这么慢,赶紧下来吃早饭了!”见到吴能从二楼露出脑袋,石承连忙招呼了一句。
“欸?欸?我这就来!”吴能连忙下楼,坐到石承身边,并且招呼了一下店堂中的伙计,很快,一盘和铁面相同的煎蛋加馅饼和一碗热牛奶就送了上来。
“洛家商会的人呢,都还没醒吗?”吴能环视四周,店堂里其他用早餐的客人都是陌生面孔。
“且睡着呢。”石承笑道,“他们那点修为,还是能被烈酒灌得人事不省的。”
铁面并没有理会石承和吴能的交谈,不知为何,他从昨天开始,似乎比往常还要沉默。
“今天咱们是不是上不了路啊?”吴能看了看二楼,叹气道。
“估计是这样,罢了,左右耽搁一天也无妨。”石承无奈地笑了笑。
“嗯。”吴能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馅饼,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是牵上洛家这根线了,这次怎么说都是保了他们家的重要商队,这人情肯定会管用的。”
“我现在倒是并不像你这么乐观。”石承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看着吴能满脸疑惑的表情和铁面投来的询问目光,石承看了看二楼,然后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我昨夜仔细思考后得出的结论,王夏生他们这支商队背后的水恐怕不浅,我们姑且从常理来推断,吴能,剑锋大会,也就是现在的燃灯剑会可是东陆的第一大武林盛事,如果你是洛家的管事,现在你接到了命令,要给燃灯剑会送礼,你会怎么安排?我提示你一下,否则你可能不见得会想到问题的关键,从你要挑选的押运人员和押运车队的安全性上考虑。”
吴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从这个角度看,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是会派家族中的高手负责车队的押运,车队护卫也要多多益善才……啊!”
石承一个战术后仰,双手抱在胸前,“你看,这正是问题所在。”
“不仅如此,如果我记得不错,南三十七驰道应该是魏国南方最荒凉的驰道之一了。恰恰就是在这鸟不拉屎的驰道上,竟然一下子冒出来两位数的路匪,领头的还是个修者境的高手,有这能耐,去找条油水多的驰道干一票不香吗,他们却偏偏跑到南三十七驰道上精准无比地劫了洛家商会的车。”石承补充道。
“石承,你的意思是,黄雀在后?”铁面问道。
“螳螂是谁,黄雀是谁,咱现在也看不清楚,总之大家这一路上多留个心眼,到了霏露城再做计较。”石承低声道,“我不觉得王夏生他们真的看不出这些问题来,不过以他们在洛家的地位,恐怕也只能听命行事,呵呵,听说现任洛家家主洛凡治家的手腕,可是硬得很啊。”
三人接着用早餐,接下来又聊了聊一些无关的琐事,直到吴能盘中的馅饼快吃完的时候,洛家商会的人才伸着懒腰,揉着脖子,三三两两地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下楼,挨个和石承三人恭敬地打过招呼后,各自抱团坐到别的空座位上吃早饭。
王夏生和洛妍妍坐在同一桌,王夏生吃饭吃得很快,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地扫空了盘中的肉酱拌面,他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身旁的洛妍妍问道:“洛升怎么现在还没下来?”
洛妍妍皱皱眉,“还真是,平日里外出办事都是他起得最早,咱们昨天都喝了酒,怎么今天反而他是起得最晚的?”
“阿六。”王夏生招呼了身旁一个吃完了饭的护卫,“上去叫一叫洛升,一会儿还得他帮我例行清点货物呢。”
“好嘞。”阿六爽快地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去了。
“王领队,今天咱们能上路吗?”见王夏生吃喝得差不多了,石承便走了过来。
王夏生连忙起身,呵呵笑了笑,“运气不错,看大伙儿这状态,应该能成。石前辈您也准备一下,今天还得麻烦您受累和我们一同赶路。”
石承笑着点点头,“哪里哪里,倒是石某应当感谢你们的顺风车。”
“哎,话可不能这么讲,若不是前辈三人,我们现在已经丢了货,回家后家主大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惩处我们呢,前辈如若不弃,到了霏露城后,还请稍待片刻,我们洛家这次派来参加燃灯剑会的使团领队绒儿大人一定也会想要向三位当面道谢的。”
石承还未答话,二楼突然传来的一声惨叫,打断了一楼厅堂中用餐的所有人。
“怎么回事?”
王夏生和石承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护卫阿六跌跌撞撞地爬到楼梯口,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着王夏生大喊道:“王大哥,不……不好了!洛升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