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母差不多能猜到他们忽然想起自己的原因。
    她原本是打算自我了断的。
    不管如何，绝不能给他们利用自己威胁千绝的机会。
    但沐言父子很明确的告诉她，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柳馨儿照顾不周。
    柳馨儿气红了眼眶，她站在叶母对面，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用我来威胁你。”
    叶母气定神闲的看着手里的书，察觉到柳馨儿声音不对后，放下书看向了她。
    “没关系的，你不必生气。”
    柳馨儿吸了吸鼻子，看到叶母这个样子，更难过了。
    “叶姨，我们跑吧。不管能不能跑出去，我们都跑吧。”
    叶母叹了口气，
    “真的没事，你忘了？回雪已经是仙人境了，她一定可以保住你的。”
    柳馨儿没听出她话里不对的地方，想到沐回雪已经是仙人境后心里安慰了不少。
    “等她回来，我们就跟她告状。让她给叶姨你出气。”
    叶母失笑，
    “好。”
    她低头继续看书，并没有告诉柳馨儿自己其实并不希望回雪回来。
    ……
    ……
    这段时间，叶母的生活与以前并无二致。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就是关她的楼比以前的华丽了，周身斑驳的灵力被封印了。
    他们还会时不时送丹药过来。
    恢复容貌的，延长寿命的……
    叶母将这些丹药收好，准备全部留给柳馨儿。
    “叶，叶姨……”
    柳馨儿急冲冲的从外面跑进来，
    “叶姨，他们，他们打起来了，我们赶紧走。”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建筑倒塌的巨响。
    叶母心脏加速跳动，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口迅速蔓延开。
    回雪在外面……
    柳馨儿一把抓住叶母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叶姨，这是我们的机会。
    “楼主和沐言这会被压制着，没空管我们，我们赶紧跑。”
    叶母咬牙跟着柳馨儿跑，但两人并没能跑多远。
    叶母被一股吸力吸了回去。
    她用尽全力甩开柳馨儿的手，将准备好的储物袋丢给她。
    “快走。”
    柳馨儿喊了一句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
    叶母视线变幻，转眼已经到了三人交锋的中心。
    千绝注意到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但她并没有在意。
    攻击依旧毫不留手。
    “你不想看看，这是谁吗？”
    叶母看着对面的女子，眼眶瞬间红了。
    对面之人的长相明明是她熟悉的，给她的感觉却十分的陌生。
    宽大简单的道袍，花白的长发，
    以及缠绕在她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煞气。
    这一切都让叶母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千绝闻言，随意的往那人身上瞥了一眼。
    叶母下意识的低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怎么？认不出来了？”
    沐楼主紧紧抓住叶母的肩膀。
    “她就是你这次想要见的人。”
    千绝一顿，她打量着这个回避她目光，生怕自己认出她的人。
    “母亲……”
    叶母抿着唇，不回应。
    千绝眉眼的冷意和煞气并没有因为叶母的出现就减少分毫。
    她将目光重新落回沐楼主身上。
    “沐楼主真是个人才。短短百年，就能将结发妻子折磨成这副模样。”
    沐楼主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到。
    他暗示性的将叶母往前推了推，“谈谈？”
    千绝嗤笑，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玩味。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谈。”
    她目光很淡，很冷还带着几分戏谑与讥讽。
    “我想见沐夫人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但现在……答案显而易见。”
    直到千绝说出这番话，沐楼主的表情才真正有了一丝事情超出他预料的慌乱。
    “你真的不在意她？我不信。”
    千绝嗤笑，抬手继续攻击。
    真好笑，
    他们凭什么认为从无妄渊里面爬出来的人，还会对所谓的家人心软？
    她经历的可不止一个百年。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在沐家父子找上门的瞬间，生出了来见见沐夫人的想法？
    在叶母被抓住用来当筹码之前，千绝确实是想要带她离开霁月楼的。
    但她真的很讨厌被威胁。
    应该说，但凡是从无妄渊爬出来的，都讨厌被人威胁。
    沐言脸色发白。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确认千绝并不会对叶母心软后，沐楼主在面对她的攻击时果断的将叶母推了出去。
    千绝一掌落到了叶母身上。
    叶母瞬时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千绝动作一滞，慢慢收回动作。
    她低手看了看自己的手，眼里带着几分茫然。
    “你……”
    叶母躺在地上，嘴角的血沾到衣襟上，红的过分刺眼。
    “我没想过要伤你的。”
    千绝后知后觉的有些无措。
    她靠近叶母，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其实，千绝下手并不重。
    她只是想警告沐言父子，让他们不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
    想给他们教训，并没有想过杀人。
    至少这一掌落到沐楼主身上，沐楼主只会受伤，绝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叶母不一样。
    她修为被封印，百年的蹉跎，让她的生机几乎消耗殆尽。
    这被丹药堆起来的化神此时与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叶母抬手，想要碰一碰千绝的手。
    伸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缩了回去。
    千绝垂着眼，伸出手握住了她往回缩的手。
    叶母红着的眼眶里终于落出泪来。
    “这不是你的错。
    “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千绝手指轻颤，往她体内输送灵力。
    “我一直想跟你好好道个歉，我是一个很糟糕的母亲。
    “你经历的那些事，有大半的责任在我身上。”
    千绝轻轻摇头。
    “已经过去了。”
    她终究是做不到毫无芥蒂的。
    但至少在现在，她不想怪她。
    叶母唇角漾起一丝笑，她目光虚虚落到千绝头发上。
    喃喃：“你这些年，一定过的很辛苦。”
    千绝唇角颤抖，对方缓缓闭上眼，在她眼前一点点散成无数光点。
    她失魂落魄的半跪在地上。
    看着空了的手，心里也随之跟着空了一块，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怅然与释然。
    双手掐诀，纯净的灵力引着那些光点，将它们聚集。
    聚集在一起的光慢慢消失在半空。
    千绝仰头看着光团消失的地方。
    在心里默默道：
    愿你下辈子喜乐安宁，平安顺遂。
    能有一对很好的，真正爱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