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徐明出现在了厂门口，二虎第一时间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徐科长好！”
    “你是……”
    “上次咱们两个还一起吃过饭，我是下庄村化肥厂的！”二虎连忙说道。
    “啊，是二虎啊！”徐明这才想了起来。
    身为纺织厂的供销科科长，手握采购大权，最近这一年来，各种饭局接连不断，其中不乏其他厂家的一些领导，所以当他再次看到二虎的时候，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面对二虎，徐明脸上闪过一抹不耐，毕竟二虎只是一个村办企业的业务员，和他们厂子也没什么业务往来，但总归两人有一饭之交，所以多少还是要问上两句的。
    “是这样徐科长……”二虎从随身带着的挎包中，摸了两下，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
    “反正我今天也没事，你跟我进来吧。”徐明见状，对二虎说道。
    下一刻，在徐明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办公楼。
    抚纺的办公楼就位于正对厂门口的地方，是一栋新盖的三层楼，门口初还有一个大花坛，显得非常大气漂亮。
    作为全市的支柱企业之一，抚纺可谓是财大气粗，厂里的路面全都是新铺的水泥路，门口处还停着好几辆上海牌轿车，而进入机关大楼后，一楼大厅的吊灯非常的大气，楼道和窗口处，也摆上了盆栽和花卉。
    在二楼的接待室，二虎和徐明面对面坐在了一起，一名工作人员还给两人到了一杯茶水。
    “二虎，不是我不想收们厂的产品，只不过我们厂这边对染料质量的要求很高，平时也都是国内其他大厂定向供应，所以……”
    徐明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眉头微皱对二虎说道。
    “这个我明白，你们厂在抚州那是首屈一指的大厂，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都没的说，对原材料供应要求严格没毛病……”二虎这个时候从挎包中掏出了一瓶染料，放在徐明面前后说道：“不过之前您也和我提起过，说你们厂目前非常继续一种名叫靛蓝粉的染料，回去之后，我和我们厂长反应了这个情况，经过这半个多月的努力，我们终于把这种染料的样品做出来了，如果你们厂需要的话，立刻就可以供货！”
    “你们厂生产出了靛蓝粉！？”听到二虎这么说，徐明顿时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不是在哄我吧？这玩意可不是那么好生产的，咱们国内也就两三家工厂能生产，别的厂子生产的蓝色染料根本就不是靛蓝粉，没法用来染牛仔裤！”
    “徐科长，我们下庄村化肥厂虽然只是个小厂，但我们厂长可不是一般人。”二虎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我们村子旁边，就是咱们江西最大的三线军工企业胜利机械厂，我们厂长就是这个厂的技术员，之前在东北上过大学，是学校出了名的高材生，学的就是化工专业，所以他对染料这种东西是懂行的，这次的样品，就是他研发制作出来的。”
    二虎也算跟在许强身边一段时间了，当初许强和镇供销社主任王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在场，从中也学会了如何用虚假身份自抬身价。
    二虎也看的出来，他要是实话实说，徐明根本就不会对他带来的样品有任何兴趣，毕竟对方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他们这种村办企业，更不要说购买他们的产品了。
    所以二虎只能编造一些故事，最起码让他肯使用这些样品，至于样品能不能通过他们厂家这边的检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胜利机械厂我听说过，不过那个厂子不是生产炮弹的么？他们厂的技术员也会制作染料？”徐明有些质疑的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们厂长他是学化工的，肯定对染料这东西比较内行，之前我们厂生产的化肥，也是他提供的技术，化肥质量没的说，一直都很畅销。”
    “这样啊。”徐明闻言点点头，片刻后说道：“既然你大老远把东西带来了，那我就让厂里的技术科检验一下，不过咱们话说清楚，如果样品检验合格，什么都好说，但如果不合格，别说我没帮你，以后你自己想办法吧！”
    很明显，徐明这么做就等于是还了二虎当初请他吃饭的一个人情而已，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样品能合格。
    “那太感谢徐科长了！”二虎闻言立刻满脸赔笑，接着说道：“对了徐科长，今天晚上您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还想请您……”
    “吃饭就免了，最近我事情比较多，以后再说吧。”徐明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东西你就先放这里吧，估计染料检验起码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我看你大后天再过来吧。”
    “成！”二虎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徐科长了，我先走了。”
    二虎说完，起身离开了会客厅。
    看到二虎离开，徐明翘起了二郎腿，一脸惬意的吐了个烟圈。
    “老徐，你也在啊。”
    就在这个时候，会客厅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平时这个会客厅就是办公楼几个科室领导抽烟喝茶的地方，其实科室也能抽烟，只不过有女同志在，不太方便而言。
    “赵工，你来的正好！”看到这个秃顶男子，徐明顿时面露微笑，说道：“我还刚想去找你呢。”
    这个秃顶男正是抚纺的抚纺的副总工赵志勤，两人是同一年进的厂，私交还算不错。
    “找我？找我什么事？”赵志勤闻言，随口问道。
    “刚才一个小厂的业务员给我送了一瓶染料样品，他们想给咱们厂供货……”
    “那不是扯么？咱们厂的染料都是大厂定向供应的，啥时候从小厂进过货。”赵志勤摸出一根香烟，点燃后不屑的说道。
    尽管赵志勤不负责厂里的原料进货，但他在厂里这么多年，也知道厂里的很多情况，作为抚州首屈一指的大企业，无论是进货还是出货，都是上级统一调配的。
    虽然说这两年国家也放开政策，允许企业有一定的自主经营权，但厂里领导通常也不会选择和地方的小企业合作，毕竟一旦产品出现质量问题，上级是会追究责任的。
    “我这也是没办法，咱们厂的进货情况，我已经和对方说了，但人家非要把样品送过来，而且这样品还是咱们厂急需的靛蓝粉，所以我就……”
    “靛蓝粉！？老徐你没搞错吧？一个小厂也能生产这种染料？”赵志勤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那个厂子的业务员说他们的产品保证没问题……”
    “他们生产的肯定不是靛蓝粉，市面上的蓝色染料很多，绝大部分都是酸性蓝，就是用苯甲醇，双磺酸，还有二乙基苯胺通过盐析生产出来的蓝色染料，一般只能用于羊毛和丝绸染色，根本没法染色牛仔裤，那东西生产工艺简单，也卖的很便宜，根本就不是咱们厂要的东西！”赵志勤抽了口烟，接着说道：
    “真正的靛蓝粉别说是小厂了，全国能生产的也没几家！听说生产过程很复杂，工艺要求也很高，稍微出点纰漏整批产品就报废，他们这种小厂要是能生产出来，那太阳就能从西边出来！”
    赵志勤作为厂里的副总工，对于各种工业染料还是相当熟悉的，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断定这个样品不是靛蓝粉。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不过人家大老远把东西带过来也不容易，就当卖我个人情，帮忙把这个样品检验一下，最好整个检验报告单出来，这样我也算能交差了……”徐明一摊手说道。
    “我看你这家伙八成是拿人手短！”
    “天地良心，我可没要他们厂一分钱，只是咱们厂目前还真的急需这种染料，不然的话，我也不想揽这事儿。”
    “行，我这就找人把这个样品检测一下。”
    赵志勤说完，把烟头在烟灰缸中按灭，然后拿起那瓶样品，转身离开了接待室。
    ……
    与此同时，二虎离开抚纺后，坐上公交车，准备前往另外一家抚州当地的服装厂。
    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抚纺这边的检验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二虎不可能在这里干等这么长时间，毕竟需要这种靛蓝粉的厂家有很多，另外二虎还需要和通过和其他小厂交流，获得当前市场上靛蓝粉的价格情况。
    来回倒了好几辆公交车，二虎在位于城郊的一个小站下了车，然后又步行了整整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家小型服装厂的门口。
    说是服装厂，其实这里就是一个小服装作坊，上次二虎就来过这里一趟。
    刚到厂门口，二虎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二股筋背心的中年男子坐在躺椅上，左手拿着扇子，右手拿着收音机，正眯着眼睛听广播。
    “薛厂长！”二虎笑容满面，上前招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