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哈!”
候在柜台边拨弄算盘的酒楼管事一见着来人,就如同见食的哈巴狗般凑上前来,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这会儿刚下差,想着跟几位老友叙一叙,爷第一时间就想到你福鑫楼了,怎么样,够给你老吴面子吧?”
宁爷很是不逊地昂起脑袋,一边拍着那吴管事的肩膀,一边说道:“多的废话就别说了,赶紧的给爷几个安排包间吧。”
吴管事谄媚一笑道:“这您放心,宁爷肯赏脸光顾我福鑫楼,小人一定给您安排的妥妥的。”
正在另一边接待楚天耀兄妹俩的店小二听到这话有些着急了,忙朝吴管事使了个眼色。
吴管事能在规模如此大的酒楼里当上柜台掌柜,基本的眼力界那也是有的,见下边人给自己使眼色了,他也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是,他立马招来小二问话,待明白事情缘由后,又堆着笑脸走到了楚天耀兄妹俩人面前,“二位贵客,您也瞧见了,这……这……咱们店里来了老熟客,起先小二答应您二人的包间怕是不成了,这会儿店里客多,也没个座儿了,想来今儿个是无法招待您二位了……不过……不过您二位莫往心里去,今儿个这事毕竟是咱福鑫楼招待不周,要不这样,您二位给我留个名?等下回您二人得闲再来楼里光顾时,小人做主给您二位打个八折如何?”
这吴管事确实是会来事的掌柜,说出这番话时语气姿态都放得极低,提出来的补偿方法也还算得体。
只可惜,他碰上的人来头实在大得过分了些,楚天耀虽没说什么,但楚芷兰可忍不住了,对方这种优先接待旁人却拒自己与兄长于门外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在侮辱自己的兄长,尽管他的兄长大人没有这么觉着,但她还是恼了,“你这掌柜好不晓事,我与我家夫君先行进店得你家小二招待,你这会儿却说要接后进门的熟客,拒我等于门外,说不招待就不招待了,莫不是有意轻视我夫妻俩?”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小,自然引起了一旁宁爷等人的注意了,那宁爷顺着声音望来,待瞧清了楚芷兰那惊为天人的仙貌后,一时间也有些晃神了。
“这位……这位小娘子怎么了?谁这么不识趣惹你生气了?”
那宁爷走上前来,满脸猪哥像地向楚芷兰献起了殷勤。
吴管事见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尽量用简短的话语向那宁爷解释了事件的缘由。
闻言,那宁爷很是大方地拍起胸膛来,面朝楚芷兰痴笑道:“原来是这么件小事啊,小娘子莫生恼,你想在这福鑫楼吃饭还不简单?这样吧,待会儿你同小爷我一并上楼,同桌共宴就是了,你也用不着花钱,算哥哥我请你的,这可以吧?”
这宁爷不上前犯贱还好,他这一上来就搭话可是把楚芷兰彻底气炸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请本公……本夫人共宴?”
楚芷兰这话一出,那宁爷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站于他身后的友人则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帮腔道:“你个小娘皮好没眼力见,咱们宁哥宁大可是外贸司的官老爷,看上你,邀你一起用宴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个没见识的小娘皮竟还敢不识好歹,真是不知所谓!”
听对方一口一个小娘皮的称呼自己,楚芷兰怒极反笑,“我倒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原来就是个外贸司的小官?”
吴管事见两伙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隐有几分要大打出手的架势,一时间也慌了,忙上前劝说起未发一言的楚天耀,“这位老爷,您可快拦着你夫人吧,小心祸从口出啊!”
顿了顿,吴管事又放低声音提醒道:“这位宁爷可是外贸司的账房文录,您别看官小,但……但人的能耐可一点都差,我观老爷您也是做生意买卖的样子,所以您该知道,得罪谁都好,但千万不可得罪外贸司的道理啊!”
吴管事这话到引起楚天耀的好奇了,他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问道:“听吴管事这话的意思……外贸司的人,行事都很霸道喽?”
吴管事苦着脸道:“以往还好,就最近几个月,不知怎么的,外贸司好多官都换了一茬了,这些个新上任的官爷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古怪,行事更是跋扈无比……”
说到这,他特意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您真以为小的愿意招待这宁大啊,他们这些个貔貅只吃不吐的,每回来这楼里吃白食占便宜,就没有交过一回钱的……可架不住人家穿着身官皮,我等做买卖的小人物也斗不过人家不是?所以呀,老爷您就听我句劝吧,赶紧带你夫人走吧,莫要招惹这些个不该招惹的人……”
未等楚天耀回他的话,那宁大便又开始摆谱卖狠了,“小娘子,你这会儿若是认个错,待会儿去楼上给你宁爷我好生敬上几杯酒,再叫几声好哥哥我就不同你计较方才的事了,如何?”
听到哥哥这几个字,楚芷兰似受到什么极大刺激一般,两眼如凶兽发狂般红得吓人,那张如梦似幻的绝色玉颜宛若袭上凛冬寒霜般冷地吓人,杀气腾腾道:“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一定要杀了你全家!”
此言一出,饶是楚天耀都被自家妹妹给吓了一跳,他也不知为何楚芷兰会突然激动到如此地步,但见妹妹愤怒至此,他也知道该是给妹妹泄气的时候了,于是他立即朝身后的傅少卿抬起手来,示意对方动手。
傅少卿连忙点头,如鬼魅般闪瞬至那宁大身后,一张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钳住了宁大的脖领,旋即,只听他向店门外吹了口哨,仅一瞬间,十来号身穿素衣的壮汉在启翔的带领下如同虎豹般冲了进来,将宁大等人围成了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宁大与其友人吓得面色惨白,被傅少卿死死掐住脖颈的宁大更是吓得狂汗不止,他顶着张憋红了的大脸一个劲地低吼道:“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外贸司的人!咱们外贸司的主司官是傅少公公,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你们要敢胡来,等我告诉了傅少公公……你……你们可没好下场!”
他不提这名字还好,他一提傅福详的名头,可是把傅少卿气地不轻,插着他脖颈的大手更是多加了几分力,以至于宁大突觉自己的呼吸更加困难了。
倘不是天子在前,还未发话,傅少卿是真想一下把这宁大给直接掐死算了。
“莫杀他。”
楚天耀瞥了傅少卿一眼,旋即又抬头看向身旁大气都不敢喘的吴管事,“吴管事,在下给贵楼添麻烦了,不过你放心,今儿个不论闹出什么动静,贵楼都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大手一挥,示意傅少卿等人退出酒楼。
傅少卿狠狠地瞪了眼宁大,随后将他一把推向启翔手中,待启翔带人把宁大等众抓出楼外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楚天耀身边。
“耀哥,我要他死!”楚芷兰俏脸生寒,抓住楚天耀胳膊的双手忽加了几分力道。
楚天耀伸手握住了她轻轻发颤的细指,温声应道:“好,我答应你,绝不让他活。”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脸:“好了,现在碍眼的苍蝇都不见了,你这丫头就别生气了,不是想在这福鑫楼用膳吗?现在人吴管事应该也有空出来的包间招待咱们了,你呀,开心点……”
吴管事早就被楚天耀给震住了,听他如此说,赶忙顺着话茬安慰楚芷兰道:“是啊是啊,夫人,您莫要生气了,这会儿……这会儿楼里已经有空出来的包间可以招待您二位了,莫要……莫要因为些不值当的小事坏了心情……小人这就让后厨的伙计们去烧菜……”
经楚天耀一番柔声安慰的楚芷兰气也消了大半,她将脑袋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轻声细语道:“唔……竟然夫君都这么说了……那……那兰儿就不多作计较了……还是同夫君用餐要紧。”
听她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比谁都顺嘴,楚天耀又好气又好笑,本有心想口头训诫她两下,但想着方才她还气地不轻,这会儿也就不打算再坏妹妹心情了,于是他也就着楚芷兰的话茬朝一旁的吴管事笑道:“既如此,就有劳贵楼招待我夫妻俩了。”
吴管事忙陪笑道:“二位放心,小人一定将楼内所有菜肴都给您二位上一份。”
说罢,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催促着店小二去后厨传话。
眼冒桃花,面红似血的楚芷兰宛若痴了般依靠在楚天耀肩头,始终未从楚天耀方才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刚才……刚才……耀哥说的是夫妻俩呢……
所以……所以……所以他也不反感我跟他以这样的身份示人吗?这是不是……是不是说明耀哥也对我……
她越想越是亢奋,水润可人的樱唇情不自禁地上扬,露出羞赧而又迷人的微笑。
“你这丫头傻了?”
楚天耀没好气地拍了拍楚芷兰的后背,这才将险些失魂的楚芷兰叫回了神。
“我……我没有,就是想着耀哥方才为我出气的模样真霸气,高兴的有些失神罢了。”
闻言,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的楚天耀无奈笑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就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帮你出气不是应该的嘛?”
楚芷兰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嗯……耀哥说的对。 ”
正当楚天耀为她那古怪的神情感到纳闷时,走在他二人前方的傅少卿已经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打开了包间大门。
见此,楚天耀只得暂放下心中的疑惑,带着楚芷兰进了包间。
刚一入包间,兄妹俩挨近入座时,便见傅少卿紧紧关上了包间大门,转过身极其利索地朝兄妹俩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
傅少卿老脸泛白,羞愧而又惶恐地请罪道:“奴才教子无方,竟让这孽子的走狗无端冲撞了圣上与殿下,奴才……”
不等他把话说完,楚芷兰就笑着打断了他:“傅公公说的哪里话,今儿个这事跟你可没关系……”
“殿下如此宽容,更是让老奴无地自容了。”傅少卿擦汗道:“傅福详乃老奴义子,他驭下无方,指示手下走狗行事猖獗无边,今日竟还胆大包天到顶撞万岁爷与您,真是……真是让老奴惶恐愧疚难安……”
“你这好儿子是怎么管的外贸司,你身为内监机的总督就从未了解过内情?”楚天耀坦然自若地喝了口茶,从始至终都未抬眸看过傅少卿一眼。
虽听不出他说这话时的情绪表露,但伺候他多年的傅少卿还是能从中明确感知到天子的不满,于是他更为惶恐地磕起头来:“奴……奴才该死……我……”
“听那福鑫楼的管事说,从几个月前开始,外贸司的人行事就愈发跋扈无忌了,这不正好跟你那好儿子接班的时间对上了吗?”
楚天耀将手中茶杯放下,忽站起身来,背对傅少卿道:“老话说得好,以小见大,从今日这么件小事来看,足以想见傅福详接管外贸司后干得不怎么样……朕倒想要看看这奴才还有没有干出更出格的事来……你现在就让内监机的人去查……”
闻听此言,傅少卿心下一沉,有些失神地回应道:“老奴……老奴明白了。”
楚天耀并未回头看他,而是十分平静地说道:“莫想着为你那干儿子遮掩什么,无论查到什么,都得如实给朕上报。”
“老奴不敢。”
傅少卿躬身行了一礼,又朝楚芷兰作了个礼,随后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包间大门。
待到傅少卿离开后,楚芷兰这才伸手拉了拉楚天耀的衣袖,“耀哥……我看人傅公公也挺可怜的……您说,要不这事还是交给别人办算了吧?”
“让他去查自个干儿子,这确实让人犯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