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我的?”
托莉娜怔怔道。
她当然认出了这是何物。
能捕获保存“律”的底片,这世上唯有一位存在可做到,那便是二月司辰“导演”。
由祂亲手拍摄下来的这张底片上面,是一道身穿条纹西服的猫头人背影。其中,蕴含着一丝七月“秩序律”的气息。
“当然是给你的,托莉娜小姐。”
吉兰笑道。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双腿的残疾与身负的苦痛,与远古邪神‘硫磺公’有关,而‘风车猫’帕尔·所罗门作为祂的使者,拥有其赐予的力量……这股力量,对你有着莫大帮助。”
“作为朋友,我不愿看到托莉娜小姐日日承受着折磨,只希望它能起到些许作用,缓解你的痛苦。”
“谢谢你……”
托莉娜抿着嘴,清澈的眼眸低垂。
她此刻感受到了真诚的关心,一种难言的暖意,在原本寒冷的心中涌现,宛如黑暗中的一丝光亮。
紧接着,她又听青年叹息一声。
“不过抱歉,我现在仍没能力履行曾经的承诺,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没关系的。”托莉娜连忙抬起头,抬手捋了一下发丝,侧过眼神看向一旁。“吉兰先生带来的食物和玩具都很有趣,也让我了解到了外面一隅究竟是怎样。”
“即便如此,我也很满足了。”
说着,她展颜一笑,似是不想让青年太过担心。然后又拿起了桌上那张底片,捧在了掌心。
“吉兰先生的这份礼物非常宝贵,我很需要,也很感动。”
只见她掌中的底片开始绽放出金光,从其指间逸散,放射而出。
强光持续了几秒后,渐渐消散。
而底片也彻底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托莉娜解脱般地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不小的担子。
她原本极为苍白的脸蛋,也开始浮现一抹红润,似是健康了不少。
“我感觉好多了,吉兰先生。”
托莉娜抬起头,微笑看着青年。
“黑暗与苦痛在远去,想必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必再为此而烦恼了。”
“这样就好。”吉兰回应了一个笑。
“对了,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托莉娜小姐的问题,是不是必须拿到‘风车猫’帕尔·所罗门的‘冠冕’?”
“嗯……”托莉娜点点小脑袋。“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
“实际上,如果我能吸收祂的‘冠冕’,那么双腿的残疾就能补全。届时再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也能勉强抵御黑暗,便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痛苦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吉兰点点头,若有所思。
托莉娜似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小手攥着裙摆,连忙道:
“吉兰先生,还请你不要为了我,再去冒险了……‘风车猫’在堕落之前,本就是奥美尔座下四天使之一,即便放在一众使徒当中,都是实力最顶尖的少数者。”
“如今的祂,更是掌握了‘硫磺公’的邪恶力量,非常危险。我不想看到吉兰先生因我而受伤,甚至牺牲……”
“放心,我没那么蠢。”
吉兰莞尔摇头。
“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我不会与一位9阶的使徒硬碰硬……而且,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只是眼下,‘风车猫’仅存的一具彼我已被重创,正藏匿起来养伤。其麾下邪恶组织‘日蚀会’蠢蠢欲动,我打算想办法铲除他们,进一步削弱‘风车猫’的力量,顺带也能为帝国减轻负担。”
“还请吉兰先生万事小心,‘日蚀会’为了能让‘风车猫’尽快恢复,一定会在近期有所行动。”
“嗯。”吉兰轻道一声。
两人又就着花茶,闲谈片刻。
托莉娜突然提出,想去黑城堡中间的钟塔上眺望远景,吹吹海风。
吉兰没有拒绝,主动推着她的轮椅,熟练地进入了城堡内部,然后一路向上,穿过阶梯、走廊和连接过道。
最终抵达了钟塔顶端。
“这片景色从我来到这起,就未曾变过。虽然不论那里都是幽暗,可相较于城堡内部,我却更喜欢看看这一望无际的海面……”
托莉娜坐着轮椅,双手轻轻放在了裙摆上,远眺着海景。
她嘴角带笑,海风拂过,吹起了她的黑色长发。
“谢谢你陪我来这,先生。”
“每次拜访托莉娜小姐,感受这里的幽静,也能让我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
吉兰莞尔摇头,轻声道。
托莉娜歪着小脑袋,微笑看着身边的青年。
她沉默了几秒。
突然偏过视线,小声说了句:
“吉兰先生,我感觉海风有些冷。”
“冷……”吉兰一怔。
吉兰默默从“以太气泡”中取出了一件风衣外套,上前一步,绅士地将它披在了轮椅少女的身上。
“谢谢。”托莉娜依旧低着头,道谢一句。
可内心却是有些失望。
她罕见地说谎了。
因为她此时并不冷。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心里的某种情绪在作祟。
嗅着黑色风衣上残留的气息,托莉娜心跳加快,讷讷道:
“吉兰先生,我不想再坐这冰冷的轮椅了……”
“我知道。”吉兰看着远方,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能重新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跳跃,想去哪就去哪。”
“咳。”托莉娜咳嗽一声,无端有点懊恼。“我是说,现在……”“现在?”
吉兰一怔。
他很快明白了少女的潜台词。
吉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默默弯下腰,搂住了少女的脖颈和大腿。因为对方小腿部位空空荡荡的缘故,裙摆从他的臂弯垂落。
在触碰到少女时,他感觉少女的身子确实发凉,且有些僵硬。
托莉娜的体重很轻。
病态的轻。
虽然这不是吉兰第一次抱起她,却也依旧在心中感慨。
“托莉娜小姐,这样好点了吗?”
吉兰抱着少女,走到了塔楼平台的边缘,小声问。
托莉娜趴伏在他的胸口,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又道:
“……果然,还是吉兰先生的怀抱比较温暖。”
闻言,吉兰这才恍然。
刚刚托莉娜小姐的那些托辞,都只是为了能让他抱起自己。
嗅着发丝间的花香,吉兰心中竟莫名有些异动。
托莉娜将小手搭在了青年的肩头,忽地,像是发现了什么,又用手轻轻拂过青年锁骨下缘。
一道金色箭矢的烙印,随之从左胸口浮现。
“这是什么?”托莉娜小声问。
“呃……”吉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诚实地说道:“一位朋友的印记。”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给你标上印记?”
托莉娜不解道。
“可能是我太弱小了,为了保护我吧。”
吉兰实在不好解释真正的原由,毕竟涉及到“斑斓”的存在。
“哦……”
托莉娜轻道一声。
“‘彼姝’小姐确实厉害,但她能做的,我也能做。”
说着,托莉娜用食指在金矢烙印上一划,竟直接将其抹除干净。
旋即又是轻轻一点。
下一瞬,吉兰胸口的位置,浮现出一枚漆黑幽邃的缺圆十字符号。
吉兰不由一惊。
他既诧异托莉娜的位格之高,竟能随手抹除使徒的印记,又震惊于那个符号。
缺圆十字……
而这,无疑昭示了她的真实身份!
“托莉娜小姐,难道你是……”
吉兰瞳孔猛缩。
托莉娜不再隐瞒,或者说,她也从未隐瞒,只是吉兰没问过。
“嗯,司辰。”
她点点头,轻声道:
“八月的司辰,‘恸容圣母’托莉娜·杰拉德。”
“?!”吉兰吓了一跳。
他不敢相信,自己怀里抱着的少女,竟然是神!
‘所以,“残王”一家三口全是司辰?’
吉兰莫名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不由呼吸一滞,身体发僵。
“吉兰先生,很抱歉一直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托莉娜感受到了青年的惊愕,她颇为小心地解释道。
“我只是有些顾虑,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
“……没关系。”
吉兰长出口气,沉声道。
他仍有些无法平静心情。
“那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我希望,吉兰先生不要因为我的这重身份,而改变什么。”
托莉娜抬起头,与青年的脸庞近在咫尺。她那双黑眸静静盯着对方。
“当然。”吉兰与之对视一眼。
闻言,托莉娜展颜一笑。
颇为圣洁,清澈。
过了会,她面颊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问道:
“吉兰先生,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讲。”
“尘世之中,男女之间的情欲,究竟是什么?”
托莉娜虽然贵为司辰,可她从诞生起,就过着极为封闭的生活。
对于外界不甚了解,同时也对人类的情感有些迟钝。
然而,吉兰一时间也哑然无言。
“抱歉,托莉娜小姐,我想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