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质疑水费高昂的话,惹得水利站站长高建中的心里头有些不痛快儿。
高建中:“新的收费标准,我们也是刚知道不久。”
“等时间久了,大家都熟悉了,到时候自然也就会接受,不会有任何疑惑了。”
若非你是农业局的干部,他懒得说这么多。
早就撵走了。
王建军:“收费标准,并非一成不变,难道你们水利部门就不能变通一下?”
“人民种地不容易,少收一下,问题不算大吧!”
今天,这事儿既然被他遇到,那么他就一定要管,他就一定要将浇灌费打下来。
越低越好。
“这个……”闻言,高建中犹豫了。对方如此强势,简直就是咄咄逼人。
不讲道理!
你一个农业局的干部,难道真的要为了泥腿子跟我们水利部门唱反调?值么?
今天若不反击,还真当我怕了你!
高建中一改前面的和颜悦色,背着双手,表情严肃道:“王同志,上级规定,下级如何更改?”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你就懂了!”
“自从89年国家实行高校收费以后,91年学费每年200块钱,92年学费每年400块钱,以此类推,往后几乎是不断叠加,到96年,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学费一下涨到超过两千块钱,同时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轰动!到今年,除了个别高校每年学费两千块钱,剩下的绝大多数都三四千块钱!”
“比你高一届的可能交四百块钱学费,到你这里晚了一年,可能就得交一千多块钱,你找谁说理去?再等两年,比你晚两届的就要交三四千,他们又该找谁说理?他们找教育部,涨学费就是教育部搞的鬼,教育部哪有功夫理会?”
“这会儿,哪怕是上中专,一百块钱别想了,也得往一千多赶了!”
“我上初中那会儿,只需要八块钱,可家里头穷啊,哪怕是两三块钱都拿不出来,当时也羡慕免费上高校的人,他们上学不花钱,还有奖学金啥嘞,有时候每个月还能往家里头邮寄十块钱,给家里头改善一下生活!可这过去多少年了?王同志,时代在变化啊!学费都涨价,你浇灌费也得涨钱啊!”
说到这里,高建中有些感慨万分。
几年一个变化,谁都不得不服。
他高建中为什么要搞贪污?那就是因为从小穷怕了,不想再过以前的糟心日子!
若是从小出身高干家庭,住在大院里头,每天锦衣玉食,谁去搞贪污受贿?
你将高干家庭的跟他调换一下,也得贪!
王建军沉默了。
不得不说,这位高建中同志的一席长篇大论,令他也是有所感触,有所动容。
往前念书,念出来就分配到国家单位。
可今年慢慢就不分配了,再等两年,只怕上学花费更高,花的钱多还无法进入政府机构。
老百姓的负担更重了,念书跳龙门的路子,快要戛然而止。
这才是1997年,现在大中专毕业不分配,再等两年你想要进入国家单位,必须得进行考公。在2000年,只有成为硕士和博士,才是老百姓的出路。
可也仅限于2000年左右,再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谁也说不清楚了。
老百姓的机会,越来越不多了。
阶层慢慢固定。
越发牢固,越发难以打破。
王建军:“高站长,你讲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儿。”
“咱们老百姓,念个中专不容易,人家高干子弟,八三年就上大学,出国留学,念硕士读博士的也一大堆,咱们底层人比人家至少晚了二十年,一代半人!”
闻言,高建中瞬间笑了。
虽说他比王建军大十几岁,可两人此刻却产生一种共鸣,一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共鸣。
可谓是惺惺相惜。
“呵呵。”高建中笑道:“王同志,你真是风趣幽默,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和我够幸运了,咱们属于底层人群里第一批翘头望世界的那几个人!”
“我们已经遥遥领先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
“等底层全部人觉醒和明白的时候,他们会发现自己,比人家高干家庭差的是半个世界,三代人都难以企及的程度!”
两人有说有笑,可旁边人傻眼了。
张勇:“王副书记和高站长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咋听的晕乎乎!”
罗京摇头,他也听不懂!
郭坤抱着双臂,他听懂一点,但更多的是感到玄乎,以及不现实的虚幻。
王建军和高建中,属于论道。
讨论哲学。
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寻常人听不懂并不奇怪,毕竟属于超前一代人的思想。
正是依靠超前的思维,大家才能当上官儿。
王建军:“高站长,你我交流,我收获颇丰,可还是得讲句现实的话,你们家收的浇灌费还是太高!”
“按照国家相关政策,农民浇灌田地应该属于农业局和水利局相互共管!换句话说,浇灌费用的高低,我们农业局也拥有进行研究定价的权力!”
副站长郭坤,纠正道:“浇灌的水,只要是水就归水利部门管,而非是农业局!”
“农业局,只管农田!”
“哦,是么?”王建军看向水利站副站长,笑道:“那么我请问你一下,你们水利部门往老百姓地里头放水浇灌,这水走的路是不是农田地里头?”
“我农业局真管不到么?不仅能管到,我们还有权力向你们水利部门收取过路费!你要是不给过路费,那么我就不让你们往老百姓地里头放水,你们就别想收到一份钱的浇灌费!”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收不到钱,你们全都喝西北风去吧。
郭坤被怼的哑口无言。
有水利局的工作人员,不满道:“你不讲理!”
王建军没有理会对方,他看向高建中,斩钉截铁道:“我代表农业局下乡调研农业生产情况,你们水利站的浇灌费用,必须得降下来!”
“你们若是无法做决定,那我就上报农业局,乃至县委!到时候请我县水利部门的负责人,一起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