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含章殿回来后晴翠便有些腿酸,小腹也坠坠的不舒服,第二天抱着小猫趴在飞花阁的罗汉床上,门也懒得出了。
正好今天又是王御医来请脉的日子,听她描述了一番便说:“或许娘子要初潮了,这往后天越来越冷,生冷寒性的食物不要吃了。温补滋养着,等经水下来看看。”又更换冬季的药膳茶饮方子,叮嘱膳房要忌口的食物。
郑嬷嬷同样窝在罗汉床上,腿疼得直抽抽,闻言难得地翻了个白眼:“王大夫,您还是开些活血解乏的薄荷膏吧。我们娘子昨儿个在含章殿撒欢一下午,全是用腿走的。别说她了,陛下只陪着她走了一遍台阶,到现在还在里头卧房躺着呢!压根没起床,早饭午饭都是我们娘子端进去喂给他吃的。”
王御医扑哧一笑:“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等下派按摩医女来,正好也送药膏,也给陛下和娘子按摩按摩。”
晴翠拉着郑嬷嬷的手叹气:“我可真是老了,想当年几十里山路不比这点台阶远……”
“你可闭嘴吧!有二十岁没有啊就敢说老?”郑嬷嬷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从含章殿顺着东边跑到钟楼,过了清都楼跑到鼓楼再从西边跑回来,金吾卫都不敢绕着城门楼子走三圈,你敢这样跑四圈!就这个玩法谁不得腿酸腰疼?狗都被你累趴了啊!”
王御医笑道:“郑姐姐,我给你也带点药膏吧?你是不是一直跟着娘子跑呢?”
“多谢王大夫了,这可真是救急的金丹,”郑嬷嬷愁得不行,“我们娘子那脚力,谁追得上啊?昨天去找陛下,她不坐步辇,也不肯慢慢走,顺着龙尾道就窜上去了。我们就跟在后头追啊!爬上含章殿我就不行了。人家金吾卫看我跑不动,说叫我坐着歇息,他们跟着跑。就可怜了春花竹香那几个丫头,不敢不跟着。姐姐瞧瞧,今天玉露殿是不是特别安静?都趴在床上起不来了!你猜秦姐姐去哪儿了?听说那俩侍卫也累着了,一个还扭着腰了,陛下过意不去,叫拿药赏人。秦姐姐奉陛下旨意去卫尉了。”
王御医好奇道:“就算御女娘子要赏,也得派周瑞祥去吧?”
“按理说是该他去,也不能是我们娘子赏侍卫,说的还是陛下给的赏。可春花她们本来就跟着追了一条龙尾道,跑到一半跑不动了,总不能只叫侍卫跟着宫嫔吧?那成何体统?所以周瑞祥出来跟着跑了,”郑嬷嬷一拍手,“跟了一圈周瑞祥也跑不动了。荣安长公主说她陪着娘子玩。她身子刚好,谁敢叫她劳累啊?御前几位姑娘自告奋勇,出来陪着娘子玩。我一看这不行啊,把御前的人给全累垮了,谁伺候陛下啊?赶紧回去叫陆管事带几个小太监去前头,至于我就直接回房躺着了。走得少歇得早,所以今天两边的宫人,除了温嬷嬷守着瑶台殿,织素、红珠在里屋强撑着伺候陛下,只有我和秦姐姐还能起来。”
王御医笑得直抽抽:“哎哟,我说怎么今天瑶台殿和玉露殿都这么安静,出来迎我的没见过,合着咱们娘子全给撂倒了。”
晴翠悻悻道:“我跑了全程,他们谁也没全跟下来,就这体格还说他们伺候惯了,走路多,比我强呢!”
“秦姐姐昨天本来想跟去的,我说我走了这一会儿就觉得腰都快断了,你最好别跟着她跑了,不然明天全累倒了,大夫来了咱们连个接应的都没有。果然没说错吧?秦姐姐一有事临时出门,迎接大夫的是厨房柴大姐!还好有人做饭啊!”郑嬷嬷捶着腿叹气,“唉,还是我们娘子那主意对路啊,让反对陛下旨意的朝臣跟她赛跑,看谁先撑不住,他们跑赢了就听他们的,要真能这么办,我敢说能一天全给解决喽!”
王御医笑得直不起腰:“哎哟,那太医令可得全员出勤了。得了,我多派几个医女来,再带一箱薄荷膏,你们都解解乏吧。”
三日之内,两殿的人从凌清辉到小太监,全是罗圈腿走路,看晴翠的眼神里都是怨念。
凌清辉累得腿抽筋出不了门还不忘憋坏水,故意压着消息不往外传。看负责传送公文的小黄门接了新的送上去,时不时又把一部分送出来,但求见一概拒绝,老臣们以为皇帝还在含章殿正常办公,只是赌气不肯见大家的面。
陈玉芝等人憋足了劲要让皇帝打消主意,每日都去含章广场跪着抠砖缝,即便正常来送奏章或者求见的同僚遇见了也不在乎,压根不知道这几日奏章都转手送进了玉露殿,凌清辉瘫在飞花阁的罗汉床上,听齐尚宫念完内容,只动嘴决定事情如何办。齐尚宫带着司记与司言两处女官,朱笔记下,抄录备份,转交黄门送往含章殿。
秋意渐深,玉露殿越发冷了。到腿能正常下地行走,凌清辉便带着晴翠换到瑶台殿住,仍往前头含章殿看奏章。老臣们爱跪就跪,不愿意干活凌清辉就叫寒门官员来代为拟诏传旨,出自中央的政令绕开中书门下直达各州郡,短时间内行政效率倒是上升了不少。
随着天气转凉,晴翠果然如王御医所判断的那样开始畏寒,白天摸着手脚也冷。秦嬷嬷和郑嬷嬷忙叫厨房按照王御医留下的菜单做粥做汤,又灌了汤婆子给她暖手暖脚。
有时晴翠精神好,或者跑去看看太后,或者跑去含章殿和凌清辉腻歪一会儿,顺便出点可行不可行的馊主意。偶尔荣安公主也会过来,聊聊宫妃们谁去请安献菜送点心了,说说太后吃了谁的没要谁的。有时晴翠困乏得很,光睡觉不吃饭,凌清辉就在御书房办公,时不时回来看看她,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喂点枣糕山楂茶,哄着她一起吃点饭。
君臣僵持的局面直到过了重阳才缓和,九月十二,凌清辉下旨:“三日后启程回京。”
晴翠乐道:“他们输了?”
“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是暂时压了他们一头,通过了几条小政令而已,”凌清辉笑了笑,“也不是我的本事,主要是天越来越冷,陪着他们跪广场的官员越来越少。政令绕开他们照样通行,失了利益还没能赚到名声,一些人就急了。心思一动,这突破就好找了。我本来还预备了七缸水,准备再不服软就叫人舀水泼他们,不过没用上。你的册封旨意也发下去了,就封到才人。”言辞间颇有些遗憾。
晴翠满面笑容:“打仗嘛,除非灭国,不然哪有个终了?咱们没亏就是大胜利。”
凌清辉扑哧一乐:“你心态倒是好。到手的德妃彻底没了,还这么高兴。”
“本来就该高兴嘛,我一个乡野村妇,睡着皇帝老爷的床,吃着以前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御医每个月来三次,玩累了还有医女给按摩腿。现在连太后和长公主看见我都满脸的笑,我为什么要生气?”晴翠兴高采烈喊人,“郑嬷嬷,秦嬷嬷,把咱们的行李打包好。”
秦嬷嬷笑道:“娘子放心吧,郑姐姐连库房都收拾好了,该随着一起带回的已经装箱贴了封条,留下的也都上锁封存,簿册记录明白,现在只差娘子决定留守人员了。”
凌清辉很高兴:“织素,染绯,瑶台殿安排得怎么样了?”
织素答道:“回陛下,何嬷嬷与温嬷嬷都收拾好了,留守人员方面,嬷嬷们置换了一下,去年留守过的今年随着回宫。已经草拟了人员名单,只等陛下过目了。”
凌清辉说:“那就都拿来吧,朕和娘子正好商议。”
两份名单拿来,凌清辉抱着晴翠坐在软塌上,先念了玉露殿名单,又给她解释这样安排的好处:“当然,你要是不喜欢这样,那也可以更改。”
晴翠说:“我是谁都想带回去,我觉得这里挺冷的,比在村里冷。”
凌清辉说:“咱们不在行宫,他们也就是留人看守而已,活要少些。值宿的班房都有烟道,他们冷了可以烧炭炉子。你别看都是宫里当差的,大家性子也不一样,有的人爱出风头,爱听夸奖,要在主子面前挣个表现;有的喜欢清净,留在行宫虽然冷了点,一年却只用干半年的活,和人也少些口舌是非。他们想留下的你就别勉强带着,弄不好还招怨。”
“唔唔,是这样啊,我就是怕他们不想留但被安排留下了。”
郑嬷嬷笑道:“娘子不必太过担忧。拟定名单的时候,奴婢们也是问过大家意见的,留守的几个粗使太监,往年就在玉露殿当值,已经习惯了,不想变动。何大姐,就是孩子生病,娘子多赏了她二十五两银子那个,她家就在行宫附近,所以不拘在哪里当差,年年都申请留守。剩下那几个也是家在附近,自己愿意留下来的。”
晴翠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留她们在这里吧。”
瑶台殿的留守安排,凌清辉粗略看了一遍,问道:“温嬷嬷为什么要留下?”
织素答道:“温嬷嬷说,往年她都随着回宫,今年既然置换,就从她做起,好叫洪嬷嬷能随驾。”
“洪嬷嬷也随着回去,温嬷嬷也不要留在这里了。都一起回去。”
织素和染绯互相看看:“陛下,那这样的话,清都紫府就没有主事的了。”
凌清辉说:“反正明年开春就又回来了,也不妨碍什么。点个年长些、性子稳重做事细致的太监,叫他做管事就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