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一问,崔瑾等人都说:“来之前并无异常。娘娘若不放心,臣等可回家一趟,那群老鼠必不敢把我们家怎么样,若情况危急,我们可以去救海长史他们。”
“不要冲动,这不是最好的办法,”晴翠抬手阻止了他们,“皇帝不在京中,你们谁家都不可以出现京城之中私自动兵这样的事,哪怕是用家丁也不行。”
众人一个激灵:“娘娘提醒的是。”又有些惭愧:“臣等历练不够。”
晴翠说:“我的想法是,通过元福他爹打探消息,到底是老鼠们发现情况不对狗急跳墙了,还是原本只是个吃喝玩乐的宴请,海诗诚他们去到何家庄园发现了异常,才引得关系紧张了。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何家庄园?”崔瑾问,“难道是何规宴请的?”
晴翠说:“你认识这人?”
“我们这些先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崔瑾说,“他是奉圣夫人的远房侄儿!”
晴翠皱眉:“海诗诚信中说,何规是金玉司少丞、原洪福街长史,这么说来,他可能涉案?”
崔瑾等人不敢接这个话:“也兴许只是邀约赴宴。毕竟何规以前也爱请客。”
“就怕是鸿门宴呐!”晴翠长叹一口气,“何妈妈的侄儿还牵扯进来了,更不好办了。你们印象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阴险毒辣?贪财好色?”
不料三人都摇头:“他不这样。”
卢恒说:“人傻又仗义。有点什么事,找他他准想办法给办。”
王云也说:“他人不坏,就好个面子,你叫声哥哥他就找不着北了。”
晴翠缓缓点头:“也就是说,有可能这是个傻大少被奸商利用的事?”
三人互相看看,都说:“但愿如此吧。”
“是啊,但愿如此。”晴翠有点发愁,虽然早就知道,如果想查明白,少不了要动皇帝身边的人,但查到何家头上还是让她有些为难。何嬷嬷为她得罪了太后,何管事又在燕子庄丢了一只手,就算何规真的有问题,她也是必须放一马的,就怕即便重罪变轻罪,该杀头的改为降职,何家也觉得伤了面子记恨她,那可就麻烦了。
一个敢得罪太后的人家,若转过来与她为敌,可不是什么好事。
下午皇帝过来,将一封信递给她:“你詹事府还挺像样的,月月给你汇报?”
晴翠看那信封一模一样,便接过来:“海诗诚他们几个做事挺稳妥,平时也常来给我报告一声。”想了想,便在凌清辉面前拆了信。
凌清辉日日看奏章,此刻毫无兴致再过问公务,瘫在罗汉床上休息。
晴翠快速看完,两封信一模一样。
海诗诚既然要分明暗两路送信过来,就不能当作只是普通的办事谨慎看待。晴翠当机立断,冲郑嬷嬷使个眼色,让她带人下去。
殿中只剩秦刘二嬷嬷,外头侍卫和郑嬷嬷守着,晴翠放下心来,转头看凌清辉还躺在床上当笨熊,气不打一处来:“警惕性这么差,来日被人围了都不知道!”
凌清辉懒懒歪头:“怎么?你要刺王杀驾啊?”
晴翠磨牙,扑上去逮着他好一阵搓弄:“我都要急死了,你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
凌清辉连忙求饶:“好了好了今晚给你侍寝,别打我了。”
晴翠脸腾地红了:“混账!色狼!谁跟你说这个了!”
凌清辉可怜巴巴看着她:“贵姬娘娘,到底要小的做什么?”
晴翠将信纸递给他。凌清辉接过来看完:“哟,这海诗诚和你那左右詹事还去吃请呢?你可得注意点,开头能坦坦荡荡当个公事告诉你,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私事’了。”
“今天海诗诚通过海初雪的管家也送来一封信,和这封一模一样。”
凌清辉不懒了:“出什么事了?”
晴翠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我本来想自己把事情查明白,最后禀报给你处理那些人就行。现在恐怕海诗诚一家老小都陷进去了,人命要紧,你得想办法。”
涉及何嬷嬷,凌清辉不敢掉以轻心:“真的在何家呢?”
“嗯,海诗诚信里就这么写的,”晴翠把最后一行指给他看,“崔瑾他们说,何规人不坏,我也希望跟他没关系。”
凌清辉又细问了几处情节,想了想:“兴许还真不是软禁,至少一开始不是。但后来情况不对了。”
“我们也有这个猜测,但就是摸不准哪里走漏了风声,”头一回办大事就折戟沉沙,晴翠有些泄气,“今天我派人找元福,结果他留了个纸条说告假回家了,也没法找他爹帮忙捞人。”
凌清辉扑哧一乐:“我想,我可能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晴翠抬头看他。
“先前夏世德不是上表建议直接关停赌坊勾栏吗?”
晴翠点点头:“是啊!我还知道他跑到刑部参与这事,没跟来,元福今天请假就是回去看他。”
“回去看他爹?”凌清辉想了想,“恐怕是回去给他爹帮忙吧?刑部查赌坊伶人坊,查出好些个老板背后都是京中勋贵,还有金玉司的人,他们将非法所得不义之财在赌坊流转一圈,就成了正当收入。”
晴翠明白了:“这么说,很可能是刑部追查的线索快要牵扯到洪福街了,所以这些老鼠才慌了神?不是我们办事不周密?”
凌清辉使劲点头:“问题肯定不在你这里。我和你朝夕相处都没发现你在谋划干这个,他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也未必。海诗诚李慎他们可是三五不时就去一趟老鼠窝,风险大着呢!”晴翠手一伸,“等这差事办完,你得给奖赏!”
凌清辉一口答应:“肯定给!尽着你要。”
晴翠笑嘻嘻攥拳回握:“陛下英明。”
凌清辉说:“你也不要担心,平时就用官差驿马下手令发到詹事府,做个日常公务往来,别和你的下属断了联系。何家全家都是我名下的人,翻不出花来。就算何规瞎讲义气,何嬷嬷与何管事也不会由着他胡来害了一家子的。”
晴翠略略放下心来:“那我手令直接要求海诗诚回詹事府办差,不许逗留吃酒,行不行?”
“不是不行,就怕他独自脱身,家眷却被留在庄园,”凌清辉说,“你生日也快到了,不如就放出话去,我要给你办得热闹点。你可以借此下旨,叫詹事府人的家眷也到行宫来给你贺喜,这样詹事府做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晴翠有些犹豫:“好是好,但他们刚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会不会草木皆兵,觉得我要家眷过来是不信任他们?”
凌清辉笑道:“考虑得挺周全,但又杞人忧天。”指着海诗诚信中“家眷忙于应酬,不得亲来拜见”一句说:“他已经向你表达了期盼。”
晴翠恍然大悟:“到底还是你们老油条,我只想到了是他家眷被困向我求助,还没想到这点。”次日便传令詹事府:“应酬往来准有,但还以公务为重。少贪吃喝,多多干活。本宫寿辰将至,圣上隆恩,意在大办,你等家中诰命,亦可出席典礼。本宫因思你等原系白身,恐怕家眷不谙宫规,可提前送至行宫,命嬷嬷教导演习,免得正日出错。”
贵姬娘娘的手令辗转送到何家庄园时,詹事府人正在听曲,海诗诚匆匆看了一遍,便跳起来:“了不得,贵姬娘娘训斥我了。咱们快回府办几天正事,别惹得她不满被撤了职。”
钱掌柜笑道:“我的三哥哥,你怎么在外怕娘娘,在家怕老婆,哪种女人都怕,唯独不怕我呢?”
海诗诚冷哼:“得罪了我老婆,回家洗脸水都是凉的,得罪了贵姬娘娘,这乌纱帽就没了。我跟你又无关系,怕你作甚?”又来轰赶詹事府其他人:“惫懒的东西,走走走,赶紧回詹事府。”
曹掌柜轻轻巧巧从他手里抽走了信,打眼一看就笑了:“贵姬娘娘待人也忒刻薄了,地主管家婆也不能不让人吃喝休息啊!”又对其他掌柜说:“圣上要给咱们主子大办圣诞,还恩准詹事府诰命夫人们一起出席典礼。兄弟姐妹们,咱们洪福街也表示表示?”
何规说:“到底曹掌柜老成稳重,我前几天就提醒梁掌柜准备准备,他硬说小民百姓没关系。你看,现在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了?詹事府做得好,诰命们就能去典礼,你们要是也做得漂亮,那……”
梁掌柜说:“我一个商人,八辈子也挣不来爵位诰命,我操心那些作甚?”
何规气得骂他:“蠢材!贵姬娘娘为人极是大方,你哄得她高了兴,赏你做个皇商难道不行?你都混到洪福街了,就差临门一脚,就不想得这个名分?”
这话说得众掌柜都心动了,虽说洪福街是皇帝的产业,但却不会整条街所有人都是皇商,不光朝廷爵位官职是群狼分肉,这皇商身份也是僧多粥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