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辉一笑:“不是,我父亲很疼我。我怕淋雨他就修连廊,从来没骂过我娇气。我说的是皇后。”
凌清辉重重叹气:“有几次我去凤仪宫,皇长子表现不是很好,皇后当场就责骂他。毕竟也是我儿子,年纪又小,含着泪让人心疼。我劝过皇后,也表示孩子还小,我不介意他那点小瑕疵。可她似乎觉得我在故意跟她作对,更变本加厉训斥孩子,要压过我的权威。为了孩子不受两头磋磨,我只好由她去了。到如今皇长子歪成这样,我也没心思亲近教导了。”
晴翠默默听着,心里千回百转,凌清辉轻轻摸她肚子:“如今也好,我们自己有孩子了,教自己的比教她们的好。我向你保证,不管男女,不管犯的错是大是小,我一定不会辱骂孩子,让孩子没有自尊。”
聊到这地步,晴翠觉得可以了,毕竟她脾气更不好,说不定到时候还是自己打孩子次数多,便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佛祖在上,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不再以杀解决问题,你也要睁大眼睛,惩恶扬善,别叫我难做。
回来后晴翠果然比先前好了很多,也不再发烧了,凌清辉很高兴:“还是姥姥疼你,去看看她便好了。”
晴翠心情很好:“你也疼我,所以我好得快。”
凌清辉乐颠颠凑过去:“我给孩子想了几个名字,一起参详参详?”
晴翠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你想了什么名字?”
凌清辉搓搓手:“我想着,不管大名叫什么,小名就叫元麟。元为第一,麒麟送子,这寓意好不好?”
晴翠笑着打趣:“这名字好,考个状元,蟾宫折桂。大名你想叫什么?”
“大名得按照字辈来,”凌清辉说,“太祖皇帝讳万宝,便从他自己开始,写了三十代字辈,依次是:万安弘贤治,清明惠民时,广德传世久,慈良福泽持,恒远修礼乐,重开光耀日。”
晴翠念了一遍:“这好像一首诗啊!”
“是,太祖皇帝说,自商周起,没有传世不亡的朝代,古往今来,覆灭的家族也从不在少数。两汉历经四百年,帝王近三十位,不管我凌氏享国多久,子孙能传三十代不绝,便是皇天垂怜,祖宗庇佑。这三十个字,也是对后代的劝导,治国要慈悲惠民,以德服人,方能福泽持久。若能想得长远,不做荒淫无道之君,那么即便有朝一日衰落了,家族也终究有再续荣耀的一天。”
晴翠反复想着这段话,深深点头:“此言大是有理。”又问:“这么说来,我们孩子该是明字辈?”
“正是,我想着明字好,与你昭字正相呼应,末尾一字,当与之相配,”凌清辉兴致勃勃,“最好是既要应和光明之意,又厚重沉稳,有君子之风。”
晴翠笑道:“你是不是想选玉字?”
凌清辉大喜:“果然子煦懂我。”
“我先前不知道字辈,也想着用玉字旁给孩子取名才好,”晴翠轻声说,“只是翻字典看了一圈,玉字旁的字不少,中意的那几个倒有点太大,恐怕犯忌讳。”
凌清辉抵着她额头,笑容满面:“我们的孩子,什么名字也担得起。反正外头只知道是孩子他父皇起的,到不了你挨骂。说说,看中了哪几个?”
“我先前想着,昭为光明,不如孩子就叫明玉,哪想到果真有琞这个字,吓得我放弃了,”晴翠撇嘴,“退而求其次,不料又是礼之六器,还能怎样呢?只好选些瑜、璐、琼、瑶、琚了。”
“可见你我同心,”凌清辉乐得爬上床与她并肩靠着,“‘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我亦是选中这六字。你最喜欢哪一个?”
晴翠靠在他肩膀上:“我最喜欢凌明璋。”
“好,那咱们第一个孩子就叫明璋,小字元麟,”凌清辉嘿嘿傻笑,“往后你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明字辈,玉字旁。外人一看就知道是你生的。”
晴翠红着脸捶他:“你生!”
凌清辉笑道:“这个委实无能,不过我教孩子还是可以的。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明璋好,这名字确实好。”
晴翠慢慢开口:“我昨天做梦,梦见个小女孩,眼睛亮亮的,脸蛋圆圆的,瞧着就让人喜欢,她朝着我走来,我一把就抱住了。这要是个胎梦,八成我是生女儿。人家说生儿弄璋生女弄瓦,要是女儿叫明璋,你介意吗?”
凌清辉满不在乎:“是你生的,都是经天纬地之才,管什么男女?你看姑姑成安大长公主威震边关二十年,其实太祖的广元公主亦是豪杰之辈。已经去了的庆安姑姑脾气不太好,驸马忍气吞声了一辈子,倒比她先走一年。襄阳大长公主你没见过,早年爷爷造船出海那时候她就闹着要跟去,我爷爷没让她去,气得她要了襄江郡做封地,一直在那里训练水师。等我爹登基之后,到底带着水兵出了一次海,打了个南洋小国做她的新封地,住着不回来了。”说到这里,凌清辉笑得颇为无奈。
晴翠傻了眼:“难怪太后说一群姑姑没个正形,不给侄女做榜样。可这也没什么不好啊!”
“太后是个斯文人,”凌清辉含蓄一提,又说,“其实我觉得荣安很出息,太平州查账时候处理得很是妥帖,如今在朝堂上办事也是井井有条,我这阵子倒多亏了她。所以我觉得,咱们明璋就算是女儿身,不管随你随我还是随她姑,都不会是个甘心留守后院抱纺车的性子。”
“也对。说起来太后一直操心荣安婚事,有头绪了没有?”
凌清辉笑道:“没有。都觉得咱们家女孩不算宜室宜家,不敢娶。”
晴翠冷哼:“我瞧着成安姑父就没那些歪心思,和姑姑琴瑟和鸣,恩爱得很。不敢娶只能说明男人自己就不行,所以怕老婆压过自己。”
“还提成安呢,”凌清辉笑得拍大腿,“成安姑姑的女儿清扬也到婚龄了,我挺喜欢她,又要酬谢姑姑辛劳,便封了晋城公主。按说也该为她择选驸马,只因她说要文试武试,还十分大方地给了一正两副三个名额,吓得各家都不敢往她跟前凑,比荣安还愁人呢!”
晴翠哈哈大笑:“我觉得不错,朝廷可以设为定例,参照亲王府或者郡王府都行。”
凌清辉指着她笑道:“以前的公主,玩归玩,也没谁公开给名分,大家心照不宣权当没看见。清扬提出这标准已经把人吓坏了,你还拨火,真成了定例,驸马真没人当了。不替你女儿考虑考虑?”
晴翠摇一摇手指:“你虑事不周详。有众公主珠玉在前,将来我的宝贝女儿温柔也可,霸道也可,专一也可,学你亦无不可。前人多走走,后人路才宽。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你个笨蛋!”
凌清辉乐得满床打滚。
三月中旬,朝中奏称,李奇大军已至六里庄候旨。凌清辉便命大军就地驻扎,光禄寺预备宴席,五日后亲临六里庄赐宴。
退朝还驾,凌清辉连朝服也没来得及换,径至昭阳宫。
“你们娘娘呢?”
“回陛下,娘娘正在桃香水榭用早膳。”
凌清辉直奔芙蓉园。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芙蓉园冰消雪融,春花初绽,深深浅浅的桃花压弯了花枝。春风拂过,花枝摇摇曳曳,洒落飞红,点得池水微皱。
青纱竹窗里,美人一身鹅黄春衫,斜鬓簪花,半靠软榻,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两边侍女来来往往,正摆早膳。
凌清辉转进房间,手指轻轻戳她腮帮。
晴翠睁眼见是他也没起身,懒懒打个呵欠:“回来了?一起吃吧。黄莺,白雀,伺候陛下更衣。”
凌清辉摆摆手示意免了,挨着她坐下:“你今天觉得怎样?腰还疼吗?”
晴翠夹了个小汤包,放在碟子里揪皮:“又睡僵了,叫青鸾揉了一会儿才起得来,还是那个样。”
凌清辉舀了一碗青菜碎肉粥放在她面前:“吃过饭你还躺着去,我给你再揉揉。”
晴翠咬破汤包,啜了汤汁才说:“太医说叫我多走走,所以我过来这里吃饭。玩一会儿再回去。”
“都听你的。”
不紧不慢吃了早饭,日头也高了。两人都不耐热,便还是坐在水榭看景吹风。
凌清辉说了上朝时候的各样事,又提起李奇:“按照旧年例,大将凯旋,朕当设宴接风。大军入京不便,都在六里庄驻扎,那里有处行宫,住着也舒适,我已定了五日后亲至六里庄赐宴。你要一起去吗?”
晴翠欣然道:“方便的话我就去,要是军中不爱看到女人,我就不去。”
“从广元公主到云乡月,早把他们这毛病治好了,没什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