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反问王碧玉：“如果她不受陛下喜欢呢？皇帝的亲儿子，不管喜不喜欢，都能得到这份待遇，皇帝的女儿却需要靠皇帝喜爱才能追上兄弟待遇，这公平吗？今天喜欢我女儿就多给她点，明天不喜欢了怎么办？我女儿才多大？能吃他几口饭？现在嘴上说两句好听的又不费劲，连个祖宗规矩都舍不得改，可见凌清辉也不是个好东西！”
    皇后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杨晴翠你自己找死不要带上我们！”
    “我就这么骂了，你找他告我去吧！”晴翠完全忽略了徐云西海诗政挤到快抽筋的眼神，“男人家一个个不事生产，文恬武嬉，做那酒囊饭袋国贼禄鬼，打了败仗了倒要女人去受罪。说供养谁不受供养？受天下供养便该和亲的话，后宫诸位食君之禄，怎么不去和亲？皇后你食邑万户比肩亲王，论供养你一人能顶三十个公主，你怎么不去和亲？朝堂上这一帮阁老国公哪个不是高官厚禄？他们怎么不去和亲？皇帝是天下之主，自该舍身为天下，怎么不把他嫁到大寺且末苍梧康居波斯天竺去和亲！”
    “妈妈，可不可以留下我爹？”
    晴翠一转身，就见女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身后是凌清辉和一群小女孩，还有她们的嬷嬷奶娘们。
    晴翠问凌清辉：“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来。”
    “从哪段开始听的？”
    凌清辉老老实实回答：“从王姬说昭德和皇子待遇一样开始。”
    “很好，那我问你，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凌清辉连忙点头：“对，对，对。”
    晴翠柳眉倒竖：“那你还不改？”
    “改，今天就改。往后公主开府也好，食邑也好，都与皇子一样，”凌清辉搓搓手，“其实当初这么做，是因为食邑过多，民生疲累……”
    “这么爱民如子你倒是少封几个不知道自己吃几盘菜的亲王国公啊！”晴翠阴阳怪气，“陛下，依嫔妾愚见，不如从此改了规矩，皇子功高有德可封亲王，无才无德于国无益的，封个县男也饿不死他！”
    “是，是，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
    皇后忙说：“堂堂皇子，哪有做个县男的道理？杨晴翠，你女儿可是直接封公主了，你总不能不叫别人的儿子活了吧？”
    晴翠冷笑：“诸位亲王安享富贵的时候，也没考虑过一父所出乃至一母同胞亲姐妹的死活啊！”斜眼看凌清辉：“瞧这位，同父同母的妹妹下个月就要当娘了，食邑还是三百五十户呢！多么公正，多么廉洁，要知道荣安公主，那可是我们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呢！”
    凌清辉连连告饶：“你别气，别气，你看这规矩今天就改了不是？明天荣安就和亲王一样，享受万户了。”
    皇后心疼极了：“三百户一跃升为万户，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增添负担。”
    晴翠立即说：“皇后娘娘仁慈爱民，自愿停了食邑，臣等代百姓感激涕零！”
    凌清辉忙说：“对对对，一出一进也没让百姓添负担。”
    皇后气得扭头就走。
    回宫第二天皇帝就被太后叫去了：“你停了皇后的食邑转给荣安？你这办的什么事啊！”
    凌清辉说：“当然不停，我这不是为了哄德妃消气吗？”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你说皇后是不是有病？带崽子的母老虎能惹吗？”
    太后依然不满：“那也不能这样胡来！皇后是国之小君，岂能被妃子一句话夺了食邑？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诰命们可都在呢，你纵容德妃欺压皇后，这合适吗？”
    凌清辉说：“妈你是不是糊涂了？皇后说的那是人话吗？她说荣安受臣民供养，就该被送去狼奴和亲啊！”
    “我日他姥爷！”
    大殿一时颇为安静。
    太后讪讪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看吧，谁的闺女谁急眼，”凌清辉两手一摊，“至少晴翠还没当着外头命妇的面要日皇后的姥爷呢！”
    “哎呀！”太后气得甩袖子摆手，“你什么都没听见！”
    原本王碧玉带儿子一天一趟地跑昭阳宫，很是热络，自亲蚕礼之后便不来了。晴翠也不管，叫人做了一堆小点心，又传了戏班子过来，带着女儿坐在凉亭里一边看戏一边吃点心。
    明璋抱着玫瑰软糕啃：“妈，我昨天遇到二哥了，我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玩了呀？”
    晴翠嘎嘣嘎嘣吃着炒豆：“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要上学，忙，所以没空来。”
    晴翠嗤笑：“他和皇长子一起入的学，难道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要读书吗？所以这个理由不是真正的理由。”
    明璋歪头想了想：“对。我说那我去找你玩，他也不让我去！他就是不想和我玩了！妈妈，为什么呀？”
    晴翠抓了一把鸡肉片：“那天我不是骂了你爹和皇后她们吗？估计你王母妃觉得我心里女儿比儿子重要，所以不来了。”
    明璋更困惑了：“我是你的宝宝，我当然应该比二哥重要！”
    晴翠顾虑她年纪小，有些话便不敢明说：“因为养儿防老嘛，你二哥和王母妃觉得我没有儿子，又和皇长子合不来，将来还是指望你二哥给我当儿子。”
    明璋完全不懂：“你是我妈妈，不用别人养你，我会养你的。”
    晴翠低头亲了女儿一脸零食渣滓：“我的宝宝最好了。”
    凌清辉过来时就看宝贝女儿顶着一张小花脸傻乐，叹口气，掏出手帕给她擦干净：“宝宝要记得让嬷嬷给你擦脸，脸蛋干干净净的才不会被虫虫咬。”
    晴翠讪笑：“吃得太开心，疏忽了。”
    父女俩玩了一会儿，吃过午饭，凌清辉哄着明璋去睡午觉，才得闲和晴翠腻歪一会儿。
    “王碧玉这两天没来？”
    “亲蚕礼后就不来了，小麒麟去找她二哥玩，她二哥说不来了，”晴翠把原话复述一遍，“大概王碧玉觉得我太看重女儿，她就算是儿子在我这也占不到第一。”
    凌清辉皱眉：“我听她那意思，还有点吃醋。”
    “她儿子不是稳当当的亲王了，肯定要吃醋。”
    “不是这个。先前你待老二好，老二也一直说你好，见了我说，对着其他人也说，王碧玉就有点害怕儿子跟她不亲了。”
    晴翠恍然大悟，更觉得没意思了：“这也太难伺候了，对她儿子好不行，不如亲女儿好也不行。算了，不要了。”
    凌清辉无奈苦笑：“朝堂上还没彻底决出个胜负呢，你们倒直接结束了。”
    “我说过，不强求。”
    凌清辉说：“那怎么办？找个好拿捏的小宫嫔生个给你养着？”
    晴翠摇摇头：“我觉得不好，母子分离易生怨气，没有人心甘情愿不认自己孩子。我先前听过一句俗语：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别人的儿子再好，没我的元麟好，我也不喜欢别人的小孩。我就要我自己的宝宝。”
    凌清辉很是忧愁：“可你再有个儿子比较好啊！要不，咱们再试试？你亲生的都是你的宝宝。”
    晴翠摇头：“能生我也不想生了。这种心境下生个儿子出来，我的小麒麟就要受委屈了。我不要她那么委屈。”
    凌清辉跟她讲道理：“你看看这局势，你单生一个公主安全吗？必定还是有个儿子更能护住你们俩啊！”
    晴翠很不满：“你两个儿子一个暴戾一个蠢，我看还不如生女儿安全。等她长大了开府了，我就跟她出宫过去。你瞎操心什么！”
    凌清辉深深叹气。
    建福宫再次迎来了客人，陈昭容坐在永宁殿，环顾四周：“这里和三年前比，还是没有变化啊！”又看向王碧玉：“王姬也还是老样子。”特意把“王姬”二字咬得很重。
    王碧玉淡淡一笑：“昭容娘娘也还是昭容娘娘，万幸。”
    陈昭容冷笑：“辛苦三年打水漂的滋味怎么样？宠妃到底是宠妃，只生个女儿也比儿子金贵，没得比啊！”
    王碧玉脸色有些黯然。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亲生的就没法偏那隔了肚皮的，”陈昭容笑容满面，“怎么样，你要不要好好想一想？”
    王碧玉沉默良久方说：“诚如昭容娘娘所言，隔了肚皮终究不行。”
    陈昭容刚露出个得色，王碧玉又说：“所以他有我这个亲娘在，就不用别的娘娘操心了。”
    陈昭容顿时收了笑容：“王碧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碧玉冷笑：“我倒要看看，这酒能怎么罚！”
    陈昭容拂袖而去。
    恒嬷嬷劝王碧玉：“娘娘，咱们在宫里无依无靠的，还是不要太得罪人的好。”
    王碧玉很坚决：“她不是好性子，我就是不和德妃往来，也不会考虑她。”
    “那，咱们再去德妃娘娘那里？”
    “不去了，”王碧玉有点失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别人终究不是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