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武政缓言安抚道:“刚才我就是从父亲那里回来的,你放心,他老人家虽然表面怒火冲天,但其实心里还是记挂你的,在你失去踪迹的这段时间,我能看出来他忧心忡忡的样子,至于娘亲就更不用说了,听到你失踪她可是急得上蹿下跳、险些哭了出来,我劝了好久才平复。”
此番慰藉之辞并未让南宫芷月有所缓解,她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这些细微神态南宫武政都看在眼里,可他没有太在意,只将话锋一转:
“芷月,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向你交代一下的,你且听我一句可好?”
南宫芷月为人聪慧,自然知道定是重要之事,当即正容应道:
“哥哥说吧。”
南宫武政又仔细端详了一眼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见原本冰清玉洁的女孩儿此时却蓬头垢面、疲态尽显,目色登时闪过一丝不忍:
“好妹妹,我知道你此前一定经历过许多波澜,走投无路才选择回到这里寻求帮助,但是你且听哥哥一句,你近期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这回答乍一听颇为冷酷,但南宫芷月却并没有作何反应,似是早知会如此。
南宫武政垂目看向地板,继续说道:“你身负重罪,若无有力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回家对你来说只会更加危险,讯问我们不怕,父亲也安排好了应对措施,可你的安危却是挂在南宫府每一个人心里的,如今你罪责难脱已是定数,还是留在外面更加安全。”
“你稍后洗漱一下,换一身衣服,我会为你准备好盘缠和防身武器,你就在外面好好呆着,每过一段时间给家里来封信就好,记得寄信时不要用自己的名字,稍后我自会去和家人们解释。”
看到南宫武政的不忍和无奈,南宫芷月对哥哥的此番用意也心知肚明了,于是她轻轻哽咽了一下,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听着妹妹的回应,南宫武政内心极为复杂,而正当他欲出门准备时,南宫芷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截道:
“哥哥,请等一下!”
南宫武政身形一顿,随后扭过身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南宫芷月隐有犹疑,顿了顿才说了出来:
“能为我再准备一身稍大一些的男子衣物吗?”
此言一出,南宫武政瞬间拉下了脸,但当他看到南宫芷月毫不避讳的眼神时也什么都明白了,只漠然问道:
“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
南宫芷月脸畔一红,突然慌张了几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南宫武政没有理会她含糊其辞的说法,只在原地驻足了半晌便扭身走出了房门。
待到关上房门又走远一些的时候,他才连连摇头暗自苦笑:
“妹妹还是长大了呀!……”
之后,南宫芷月在哥哥南宫武政的安排下好好梳洗了一番,由于夜已深沉,为了方便行动,南宫武政便为她准备了一身深色女子束身武服,经过精心整理后的南宫芷月又变回到了那个英姿飒爽、姣若秋月的样子。
不仅如此,南宫武政也为她准备了一顿吃食,南宫芷月本意推托却无奈于哥哥的坚决态度,故只好顺遂,而在吃饭的时候,南宫武政一直满眼关怀地看着南宫芷月,以致其全程都颇为拘谨。
说来怎能不叫人怅惘呢?
从小到大一直是他保护着妹妹,可今后却不能随意相见了。
他们兄妹二人自能独当一面以来就再也没有过单独相聚,如今在这弥留之际,竟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几眼。
饭后,南宫武政为南宫芷月准备好了其所需要的一切必要物品,包括武器、盘缠、干粮、药品、还有衣物,事毕后,他支开了一些府内的巡防卫兵,将她带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房舍处,并指着房门问了她一句:
“这里你还记得吗?”
南宫芷月在房舍前认真扫视了一眼,疑惑问道:“这里不是报废的武器库房吗?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武政淡淡一笑,也不说话,随即推开房间径直而入,紧接着南宫芷月也跟了进去。
入屋后,南宫武政走到了一处堆放着数把废旧刀剑的茅草堆旁,并将那些刀剑几个几个地扔到了一边,伴随着一阵阵金属之间的噼啪咣当声,这些早已锈迹斑斑的武器被尽数腾挪走。
紧接着,南宫武政又将茅草拨开,映着外界的淡淡灯火,一个五尺见方的地门终于显现在二人眼前,这石门与地面浑然一体,若不仔细观之还当真难以发觉。
“这是?……”南宫芷月满眼讶意地盯着那片空地。
南宫武政抬手奋力开启地门,并回道:
“这是父亲私下里花费多年时间修建的暗道,直通万荣城城郊,是为了将来我们家族万一式微可以用以逃脱,毕竟朝堂之事风云变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南宫芷月看着石门百思不解:“我可从来不知道咱们府上还有这一处设置啊……”
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石门被缓缓打开了,第一眼便是一道直通地下深处的阶梯。
南宫武政轻轻松了口气,又道:“这个地道早在爷爷那时就开始动工了,传到父亲这里才修建完成,参与的人只能是我们的亲叔伯和最信任的管家,既然是暗道,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整个府上包括我在内知道这个的不超过十个人,连娘亲也是不知道的。”
南宫芷月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竟隐有不愉。
南宫武政干笑了两声,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哎呀,好了好了……现在你不是也知道了吗?只要有这个暗道,你若是有什么非回来不可的事也不失为一个好途径,只是记住要提前以信知会就好。”
南宫芷月不予理睬,自顾走了下去,南宫武政耸了耸肩,随后拿起一旁墙壁上的烛台紧随其后。
这阶梯入地下两丈有余,下了阶梯便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地道高八尺,宽六尺,刚好可容三名成年男子并行而走,由于施工简陋,地道四壁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土面,只是两边每走几十步便会有一个三面环形支柱以作支撑,并嵌有夜光石作照明使用,这些夜光石只有掌心般大小,虽然不如国藏经署内的那般清澈透亮,但也依然为暗道增加了几许光亮。
南宫芷月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地道内的环境,南宫武政则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此时这条冗长的暗道里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的脚步声。
过了半晌,南宫武政似是有所不忍,沉声言道:“芷月,这条暗道是我们全家在家族旁落之时最后的保命符,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到此地步,但是仍要谨记,非必要莫要走此暗道,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其后果我想你是明白的。”
此言充斥了诸多无奈,南宫芷月听在耳中亦不禁颤了一下,她默不做声地走了几步后才缓声回之:
“芷月知道了。”
是啊,虽然南宫武政颇有信心,可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谁又能十分笃定呢?
气氛再次沉了下去,兄妹二人就这般寡言少语地在这条昏暗绵长的地道中走了许久才看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