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所居的宅舍位于这一山峦的北侧,悬崖又离居处很近,因此他现在站立的悬崖也是一处面向北方的高地。
映着月色驻足向北眺望,在几座连峰之外,一望无际的苍茫原野尽收眼底,那便是整个昭武大陆面积最大、也是最有名气的草原——乌干达草原。
晚风拂过山崖,带来了刺骨寒意,却吹不走,男子心中的焦忧。
“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吹风也不怕着凉吗?”
正当凌骁怅然失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轻问。
这声音十分耳熟,凌骁回身看去,果然是南宫芷月。
此时南宫芷月内着轻质纱衣,外披一件青色皮袄,妆容清新恬淡,微露于外的冰肌玉骨直沁人心,显然是刚经过一番认真梳洗。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凌骁唇角微微弯起,不答反问道。
南宫芷月望向前方天际之间,娇俏着回道:“我自然是来领略传说中的乌干达草原到底有多广袤,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凌骁随口问了句:“你以前没有去过吗?”
南宫芷月缓缓摇头:“在我们中阳国周边的三个势力中,就属巫冥国与我们争端最少,我虽出身将门世家,父亲他们却从没有带我来过这里,关于此地的风俗和历史我也只是在书里了解过一些。”
说到这里,南宫芷月撇了一下嘴,又耸了耸肩膀,轻笑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因这天下好地方太多,父亲他们也来不及带我全跑一遍吧。”
凌骁默默听着,表情淡然如常,随即也转目朝那草原望去。
南宫芷月看出了他的心事,于是宽柔安慰道:“现在我们已经获知了关于巫魂之术的事情,接下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正如柳宗主所说,我们再等一等就好了,等这里战事平息再行动应该也不晚的。”
“说得没错。”
凌骁被安抚后会心一笑,紧接着又小声念了句:
“再等一等就好了……”
就是不知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还是在南宫芷月面前强行装作的。
下一刻,南宫芷月突然拉起凌骁的手腕,喜眉笑眼道:
“刚才宴会结束时我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一丛很好看的紫罗兰,走,你再陪我去一下吧~”
说完也不待他作何回应,自顾自拉着就往回走,当然凌骁肯定也不会拒绝,只是怔了一下就跟着前去了。
二人沿着山林小径向前山进发,在南宫芷月的脉脉温情下,凌骁心中的焦灼已被融化了大半,此刻二人皆面带春风,谈笑甚欢。
滁阴山前山是供宗内人士行政事的地方,立有众多机要建筑,而这后山则是弟子和外来访客的生活区域,水云宗地方本就不算宽绰,故前山与后山相隔并不远,沿主径也只需片刻脚程。
行至一半,二人遇到了一条分支岔路,而这岔路通往的地方也是一方庭院。
此时在那庭院中隐隐有多人争论声传来,凌骁南宫芷月的注意立刻被吸引,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这个时候这些人在争论什么?
随后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二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决定,一起向那庭院小心靠近。
来到庭院的栅栏外,二人躲在灌丛后面透过栅栏空隙向里望去。
“二位小师傅,就不能在通融一下吗?如果嫌我做的活儿少,可以再多给我安排一些的……”在庭院中,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向两位水云宗年轻弟子哀求着,姿态十分恳切。
凌骁南宫芷月闻言皆愣了愣,刚才离得稍远无法辨认,此时离得近些方可明显听出,这妇人的口音并非中土人士。
两位水云宗弟子颇有为难之色,其中一位个子偏高的向妇人解释道:
“大娘,我们不是嫌你做的活儿少,我们这里实在是不能留你了,这也是宗主的意思,我们也只是依命行事,真的没办法啊……”
另一位稍矮些的弟子也附言道:“是啊大娘,当下巫冥国什么局面你也知道,宗主也只是担心会横生事态,毕竟他要为整个宗门着想,况且我们水云宗也不是什么实力多强的门阀,这着实难办啊……”
妇人表情瞬间又黯淡了几分,争取不得后也只能叹气作罢:“好吧……我们今夜收拾收拾就走,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多烦恼实在抱歉……”
矮个儿弟子有些许惭愧,摆手回道:“这点没什么大碍,把你就这么支走我们也蛮不好意思的,等下就由我和张师兄把你送下……”
言至此,旁边那位高个儿弟子捶了一下他的后背,并以打了个眼色。
矮个儿弟子会意,立即改口:“啊……大娘请自便,等下我们会把你们送到一处侧门,但是我和张师兄还有其他事情,只能劳烦你们自己下山了,反正你也知道路的。”
妇人强颜微笑道:“有劳你们了……”
这时从庭院内的屋宅中走出了一位小女孩儿,女孩儿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刚走到妇人身边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并带着十足的奶气问了句:
“奶娘,我们又要去外面了吗?……”
妇人脸上满是愁容,可在面对这个小女孩儿时,她还是摸着她的小脑袋坚强安抚道:
“没关系的,奶娘会保护好阿妮的~阿妮不怕~”
这一场面令躲在庭院外窃听的二人无比动容,甚至在心里对水云宗弟子的行为深感质疑。
被唤作阿妮的小女孩儿或许也听出了妇人言辞中的无奈,故并无太大反应,只又问了句:
“奶娘,我们去找娘亲吧……我好担心娘亲……”
此言过后,妇人已露哀怆之态,但还是强忍着回道:“阿妮不担心~你的娘亲很厉害,她一定会没事的,奶娘会带着你去找她的……”
此情此景实难让人不触目伤怀,刚才那两位劝妇人离开的水云宗弟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愧疚,纷纷侧身不忍再看。
妇人又向二人请求道:“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但我就一无力寡女,可能会有些慢,请二位师傅稍等片刻。”
“无妨,我们不催。”高个儿弟子淡然回之。
之后妇人就带着小女孩儿一起回到了宅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