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还未躲进屏风里,就看到了随之而来的一行人。
目光相撞间,日光从窗户间漫射而来,变成一层浅浅的纱光。
恰好落在了墨兰那张花容绝俗的脸上,眉眼间漾开的笑意甚是动人,眼波流转处,别有一番书卷气质,朱唇微抿,雪白的肌肤在日光下染上了一层霜。
梁晗的瞳孔倏然睁大。
要说这外貌是其次的,还得是那身气质,他只是光光看着,就能想到日后一起吟诗作对,红袖添香的场面。
墨兰拿起手中的团扇遮盖住了整张脸,乖巧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
“既然有外人来访,哥哥,我先回去了。”
梁晗的眼睛就差贴在墨兰的身上了,看着墨兰远远离去的背影,才转身看向了长枫阴沉无比的脸。
“听长柏说,你病了好些日子,瞧这是我给带的好东西,最是滋养身体。”
说完就让身边的小厮把东西给递了上去,是上好的紫苏糕。
长枫抱拳道了一声谢,反而是梁晗跟着笑了一声。
“你我之间何时那么生疏,反倒是,我陪你喝了那么多次的酒,怎么就没从你的口中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瞬间,就连木讷的长柏都明白了梁晗话中的意思。
“我这个妹妹,自小心气高,脾气也傲得很,最是喜欢琢磨些难懂的东西,自然接触的少了些,若不是我今日生病,四妹妹恐怕都不愿踏进前院。”
梁晗挑了挑眉,他看这个四妹妹和长枫的关系很是不错,若不是关系亲密,早该全盘托出。
长枫莫不是怕他坑害了他妹妹?
他可是永昌伯府的六公子,不应该……
恰逢此时,吴大娘子身边的婢女来寻梁晗,此事才不了了之。
此后的日子算是平静,不过读书习字,时不时陪同庄夫人,大娘子参加几场春日宴。
墨兰看着面前的榧木棋盘,将温润的白棋滚在手中,手执白子就在棋盘上开疆扩土。
长枫脸上的笑意全然挂不住了,脸一点点沉了下来,执棋的手都在发抖,再这样下去实在输的太难看了。
墨兰的动作一点比一点从容,很快一盘棋就收了官。
长枫知道她的妹妹比他聪明,学的东西也快,没想到学着不过一两年,赢他就轻轻松松。
“改明带你去见见广济寺的诚定大师,他的棋术可比我高超。”
等两人对弈结束,身边的云裁提醒道。
“四姑娘,林姨娘让奴婢同您说一声,今日是孔嬷嬷来的第一日,万万不可迟到了。”
墨兰站起来打了一个哈欠,就跟着云裁回了屋中打扮。
“三哥哥,我先去了,你好好琢磨其中的关窍吧,别过两日又是这样被我杀的溃不成军。”
老太太把孔嬷嬷请来无非是害怕盛家女子重蹈大姐姐的路,品茶、点香、插花这些个玩意做不成样子改日被婆家嘲笑。
再者也是因为明兰被罚去不了学堂,老太太把人请来,也好让明兰学上些东西。
大娘子知晓此事,去寿安堂一趟,干脆连带着把两个孩子一起送去给孔嬷嬷教。
老太太顾全大局,最后还是同意了。
其实,她在别的朝代生活了那么久,这些东西早早就得心应手,就连点茶,她早早在原主的记忆中反复看着,研习,也学个大差不差。
去和不去,没有什么差别。
既然大娘子都一视同仁让一起去了,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孔嬷嬷替三人排了位置,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趋于平静。
“自古女儿家,家人德行为先,举止礼仪皆为表象。然而,体面的人家,无不崇尚此等虚礼。此事虽关系轻重缓急,难以定论,但若处置得当,未必得赞誉,一旦失措,却恐招致非议。你们皆为聪慧之人,自当明了其中利害。”
孔嬷嬷说完,便上了第一堂课,围绕着“礼”深入浅出说了许久,然后示范纠正。
墨兰心中不由干笑,要说这种虚礼,大概谁也不比她知道的多,甚至她还能给孔嬷嬷上一课。
等整整一日的课上结束后,孔嬷嬷也不由对墨兰高看了几分。
一到屋里头两人寒暄了一番,等一旁的侍女侍女上了茶,孔嬷嬷这才清了清嗓子笑道。
“姐姐,我说这话你别气,前些日子一来,就听说了你家里头的事情,还想着一个养在宠妾屋里头的丫头能有多大的能耐,如今见着了才觉得心惊,我到底是在宫里头待久的,那通身的气派,都越过了那些个娘娘们,心思通透一点就通,等下了课,一打听才知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读书也是一等一的好……这让我一个老太婆都自觉惭愧。”
盛老太太听了孔嬷嬷这番话也感到意外,没想到孔嬷嬷会对墨兰的评价那么高。
只怕她知道了墨兰骑马投壶样样都会,会更吃惊。
当初在教明兰的时候,还是盛纮硬生生把墨兰塞来的。
她没想到墨兰的造诣那么高,仿佛天生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一样,沾上马背就本能可以驱着马,再烈的马在她手上都如鹌鹑般乖巧。
不知道林噙霜和盛纮怎么养出这样的孩子,难不成真是上天保佑盛家。
盛老太太跟着笑了一声,虽说前些日子因为齐小公爷和明兰有了隔阂。
但明兰毕竟是她养大的,最后保证了一通,两人祖孙间的情分又重归于好。
这两个孩子一个嫡出,一个宠妾,她是上了年纪的人,今日过了只怕没有明日,孔嬷嬷如今越是夸墨兰,她反而越是心安。
“我有什么可气的,旁人的丫头,再好也是旁人的,总归守着一个老实的丫头过日子,再看着她寻个好人家,也算是老天可怜了我。”
孔嬷嬷顿了顿声,继续道。
“那可不能,骑马投壶都教了,还让我来走上一趟,性子是个大智若愚的,就是太拧巴了,总是藏着掖着的。”
“明丫头的性子从小就是如此,在我膝下一直养着也没变过,瞧着这样温柔娴静也是极好的。”
孔嬷嬷原还想着说些什么,看见老太太嘴边的笑意,又停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