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泊舟斜了他一眼。
    “看来你真的把人类那一套学得很透彻。”
    白祈言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听到海泊舟的话之后，才嗫嚅着小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哈哈哈……”
    或许是觉得白祈言这话说得有趣。
    海泊舟笑出了声。
    “趋利避害……所以啊，为了让其他生物能活，只能让人类死了。”
    白祈言：“我觉得，我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你之前说得也不对，我现在已经是步入老年期的异种了，应该没什么价值了，你让我走吧，求求你了。”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白祈言一定第一个吃。
    他好不容易独立自主一次，结果就掉进了大坑里。
    “老年期？”海泊舟眯眼。
    “对啊对啊。”
    白祈言连连点头。
    “我现在的精神状态特别不稳定，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家出走，我怕我在这里拖你后腿，所以……我还是走吧……”
    海泊舟又笑了，“不要紧，只要换一具身体就好了。”
    白祈言：“？！！！”
    救命啊！
    回去的路上，白祈言一声不吭，大脑飞速运转。
    虽说他的很多想法都很天真，但他也不是傻子。
    眼前这样的情况，他怎么能看不出对方私心用甚。
    甚至于，白祈言隐约觉得人类和异种之间的界限其实没有那么明确。
    如果人类消失了，那异种就会成为新人类。
    就如同刚刚海泊舟说的那样。
    如今的末世局面，其实是人为造成的。
    一旦让他做成了这件事，那就彻底完成了所谓的人类清除计划。
    突然，坐在旁边的海泊舟看了他一眼。
    “你的手为什么在发抖？”
    “啊？没有啊。”
    白祈言连忙将双手握在一起，拼命阻止自己正在发抖的手。
    “我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海泊舟蹙眉，“你为什么要害怕？只要人类消失了，就不会再有赏金猎人抓你了，也不会再有人类伤害你。人类死于欲望，你不需要有罪恶感。”
    白祈言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回道：“你说的不对。”
    “什么？”海泊舟一愣。
    白祈言神情难得认真。
    “所有生物都有欲望，对食物的欲望、对繁衍的欲望、对占有资源的欲望……就像许多动物都会划定自己的地盘一样，这是刻在所有生物的基因里的，没有这些欲望的生物，会最先被大自然淘汰，人类有欲望并不是罪过。
    而且你所说的那些……其实是少数人类做的，但后果却要全体人类一起承担，罪恶是最不能平摊的。
    就拿咱们两个举例，不能说明明是我做了两件坏事，最后等于咱们两个各干了一件坏事。”
    海泊舟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白祈言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觉得你做得事情不对。”
    海泊舟声音幽冷。
    “本来以为你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原来还能想到这些。”
    白祈言挪了挪屁股，尽量离他远一些。
    “你这样做……其实你也是刽子手，你根本不是在伸张正义，而是在满足你自己的欲望。”
    他说出这些，就已经做好对方会收拾他的准备了。
    然而海泊舟却只是缓缓垂下眼帘，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祈言松了一口气，又偷偷观察他的眼神。
    就这一眼，正好瞧见了海泊舟眼里流泄出来的一缕暗光。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海泊舟没有生气，反而声音十分和缓的说道：“你还想到了什么？”
    白祈言道：“你总是说人类将异种当做宠物，可你并没有去营救过，反而不断激化矛盾，你在为自己未来会做出的行为积累道德资本。
    你说我把人类那一套学得很透彻，但其实你才是最像人类的那一个。”
    话音刚落，海泊舟唇角便勾起了一抹微笑。
    “也许，你说得对。”
    白祈言还在等他后面的话，结果一直到回到那栋图书馆大楼，海泊舟都没再开口。
    他向来藏不住事。
    对方越是表现得高深莫测，他心里就越是猫抓一样的难受。
    在确定海泊舟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之后。
    白祈言也敢主动往他身边凑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打仗吧？我真的什么都不会……顶多也就是会开枪，能自保，别的真的没了，你仓库里的那些东西，我不会用……”
    海泊舟斜着眼睛瞥他一眼。
    “放心，你都觉得我是坏人了，我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白祈言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白祈言：“……”
    白祈言还想缠着他再问，但海泊舟却没有那么多耐心。
    很快，他就获得了单人牢房一间。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加装了防盗窗和防盗门的普通房间。
    进去之后，白祈言将那看起来制作工艺极其粗糙的防盗门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
    发现那都是用螺纹钢筋焊接而成的。
    别说关人了。
    这强度，关大象也够了。
    “哎！有没有人？我饿！死刑犯也是要吃饭的啊！”
    刚才带他过来的那两个异种就像是傀儡一样，任凭他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现在白祈言是真的有点慌了。
    他尝试拍打铁门，却拍的手疼。
    等发现真的没人理他之后，他便盘腿坐在门边，大声朗诵铁窗泪。
    “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失去自由——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
    “你在这里鬼叫什么？”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白祈言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扒在栏杆上往外看。
    “派大星！你太坏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海泊舟要把我关起来？！”
    海星走过来，也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呜……”白祈言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也不知道，我要吃东西，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饿死吧？”
    海星盯着他看了片刻。
    “我去问问。”
    白祈言吸了吸鼻子，“那你记得给我送吃的。”
    海星颔首，“好。”
    目送着海星离开，白祈言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脸上完全没有了那副凄凄惨惨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回忆着海泊舟过往跟他说过的所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