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秦君屹话音一落,伍少寒立即住手,后退几步候在一旁。
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胞弟,秦君屹严声发问:“错哪了?”
“我不该有出家的念头。”
起身背立,秦君屹咬了咬牙,“继续打!”
身后,伍少寒的落棍一棍比一棍力道更重,撕心裂肺的痛苦透过肌肉传入骨髓,秦君献彻底崩溃。
痛呼、求饶、泪流满面。
直至他的声音和气息渐渐微弱,秦君屹才再次让停,转身又一次问道:“错在哪了?”
“我不该忘了自己,秦家儿郎的身份,一昧地顺着娘亲。”秦君献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呛出一口鲜血。
秦君屹继续逼问:“那你觉得,母亲近日来的所作所为,是否有违祖训?”
秦君献惊恐万分,大哥发现娘不死心,要他暗中谋取家主之位的事了?!
“若你在家主之位上,会怎么做?”秦君屹又问。
秦君献将头埋在胸前,说不出按规处置的话。
两次的问而不答,令秦君屹怒火中烧,“跪好,回答我的问题!”
秦君献挣扎几下,没能起身。
伍少寒见状放下棍棒,上前扶他跪好,而后又退至一边。
秦君献强忍着剧痛,身子如风中残烛般摇晃,却始终不肯开口。
“咱们家祖训严格规定,欲篡家主之位者,必诛之!身为秦家大夫人,她明知故犯,还要将你推向死路!”
此言振聋发聩,秦君献如同惊弓之鸟,浑身颤栗。
秦君屹又道:“我若死了,按传承顺序,秦家之位便会传至你手中。你只要杀了我,就能做你想做的一切。”
“大哥!”秦君献嘶声呐喊,一股腥甜温热冲上喉咙,“噗”的一声,鲜血飞溅。
“我从未想过家主之位,从未想过!”秦君献满腹委屈,伏身大哭,“是娘一意孤行,是她......可她却是为了我......”
“你错了!”秦君屹打断他的话,“要是我和你大嫂能一昧地顺从她,你觉得她还会谋划家主之位吗?”
不会。
秦君献下意识地得出这个答案,脸色瞬间呆滞。
“她完全是为了她自己!”
这句话如同一柄巨锤,狠狠砸向秦君献心中的信念。
秦君献痛苦地倒在地上,如同陷入绝路的小兽一般蜷缩成一团,口中喃喃:“不,不是的......”
秦君屹紧握双拳,死命克制住上前安抚的冲动,发出最后一击:“你记住一点,以母亲的所作所为,按族规足以处死,是我顾念亲情留她性命。你若要因她自暴自弃,我便奉上一杯鸩酒,按族规处置!”
“不要!”秦君献不顾重伤,强行爬过去拽住他裤腿,仰头忏悔,“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秦君屹的真实情绪再难压抑,蹲下身哑声道:“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我一定做到!”秦君献望着大哥隐忍得通红的眼眸,痛苦像有虫豸一样啮噬着他的心。
秦君屹这才彻底结束惩处,起身吩咐:“小伍,你扶我弟下去,上完药后,闭门思过。”
“是。”伍少寒领命,伸手架起秦君献。
随着大门合上,屋子里重新变得暗下来。
地上血迹斑驳,是秦君献倒地挣扎与鲜血随棍棒飞溅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窒息作呕。
秦君屹瘫坐在椅子上,翻看着自己的双手。
冷酷、残暴、腐朽......
门外,与主持商议完,回来告诉秦君屹的四老爷刚踏进院子,就撞见伍少寒一手拿着带血的棍棒,一手扶着重伤的秦君献走出房门的一幕。
他紧紧捂住嘴巴躲起身子,惊恐得浑身颤抖,脑海中勾起了往昔痛苦的回忆。
他大哥在世时,每次回到京城,除了严厉整顿家风,还会考教留京男儿的武学,并针对性展开严酷训练。
他因为庶出身份,自小被老夫人打压,武学基础很是薄弱,成为大哥重点关注对象。
一旦没按时按量完成训练项目,或者没有达到训练效果,就会军棍伺候,痛不欲生。
他挨罚的次数数不胜数,深知棍棒加身的痛苦滋味。
如今棍棒砸落在献哥儿身上,看伤势比他往昔所经受的更严重、更惨烈。
难道这就是儿子肖父,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与四老爷的心生恐惧不同,苏云宛心中只剩下心疼和愤怒。
她被打搅之后,释放出神识冷眼旁观,得知了一切。
这场狠厉的惩处,秦君献身受重创,子渊内心又怎能好受?
为了不让胞弟因裴氏走上歧路,子渊唯有狠下心,用最原始也最普遍的棍棒教育方式对待胞弟。
比起语言的苍白,身体的疼痛更能让人清醒,也更能令人思考。
要是秦君献经此一遭,还不能幡然醒悟,那兄弟俩还有得磨。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大夫人!
她是笃定了子渊不敢要她的性命?!
想到这,苏云宛愤然掀开被子,动作迅速地穿戴整齐,而后走出房门。
此时,伪装重伤坐在椅子上,被两名影卫抬着的秦君屹也正好出门。
原来,秦君屹也想到作为罪魁祸首的母亲,立即唤人抬他去法堂,他要亲眼看着她自食恶果!
这般不期而遇,两人脸上瘆人的狠厉神色被对方一览无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暴雨的哗哗声渐渐从耳边远去,苏云宛和秦君屹两两对视,都没说话。
心意相通的最高境界,就是“懂得”。
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他们就懂得彼此,秦君屹也终于不再惧怕让妻子看到自己狠厉的一面。
苏云宛上前握住秦君屹的手,柔声道:“一起去法堂?”
“好。”秦君屹紧紧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