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宛曾在末世走过一遭,对人性的善与恶看得格外通透。
在极端的环境中,人类会退化成生物的原始状态,终其一生的目的只为两点:生存和繁衍。
眼前这些村民只为其一,让无善无恶的性质彻底倾覆。
既然遵循丛林法则,那就弱肉强食便成了自然规律。
他们技不如人,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一如那些被视为二脚羊的孩童一般。
苏云宛心中很快有了决断,微微侧目看向秦君屹。
一向以保护国土完整,百姓安宁为己任的他,会放过眼前这些人吗?
秦君屹侧影如剑锋般挺拔,目光冰冷彻骨,周身散发凛冽杀气,“既然已失去最基本的人性,活着还会残害弱小,就地处决。”
钟威心中一凛,出言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
伍少寒抱拳领命,却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让人将一旁的孩子们先带走。
“我来我来!”姜小六尾随钟威过来,闻言立即出声。
他朝那些孩子们招手:“你们乖乖跟我走,我找些好吃的给你们吃。”
不得不说,她极为懂得这些小孩们的渴求。
一听有吃的,早已饿得快不行了的小家伙们立即迈开脚步,围到姜小六身边,“大哥哥,真的有吃的吗?”
“那当然,但是你们得乖乖听话,跟我来吧。”姜小六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有说有笑地领着一群小豆丁朝正殿走去。
伍少寒看着他拉起弯腰说话的声音,眼中闪过连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柔光。
苏云宛从姜小六身上收回目光,眉眼含笑侧目看向秦君屹:“你看看姜小六,对小孩多亲切啊。你可不能只当个严父,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的破规矩。”
秦君屹面色微微一僵,不敢直接保证,只好道:“我尽量。”
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遵循“君子抱孙不抱子”的礼法思想。
“严父慈母”的家庭教育,深入大周千家万户。
秦家作为治家如治军的将门之家,更是深谙此道。
秦君屹深受父亲掌控之苦,当然不想自己的孩子走上他的老路,可有三房的先例在那,他也不可能溺爱孩子。
这其中该如何把握,他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苏云宛笑哼一声,轻轻揭过。
不管怎样,她相信秦君屹绝不缺乏爱子之心。
只要有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两人都初为人父人母,在教育孩子方面,很难说谁对谁错,到时候商量着来吧。
这时,影卫来报,已经安排好一间偏房。
苏云宛便没再多说,和秦君屹一起进屋。
很快,外面便传来杀戮的惨叫声。
“我还想着,你会不会放过那些人呢。”苏云宛接过秦君屹泡的茶水,轻饮一口。
秦君屹任劳任怨地整理她从空间移出的过夜物品,闻言只道:“慈不掌兵。”
苏云宛一笑,又道:“那些个小孩已经被家人抛弃,就算回家也难逃厄运。我想给找个避世之所供他们安身,再留些粮食给他们。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初她面对末世灾难,也是离群索居,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个主意。
国库收缴的银两有十万之多,过往沿途发放的粮食折算成钱后,还剩下不少,这些小孩也是难民之一,留下的口粮就当是替朝廷赈灾了。
秦君屹沉思片刻,道:“他们有大有小,有强有弱,又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失去管制和约束,难保不会以强欺弱,生出霸权。另外一旦被他人发现,必会遭遇抢劫,甚至惹来灭顶之灾。”
“那你有什么想法?”
“按以往惯例,孤儿会送往官府管辖的慈善堂。可这些小孩家人健在,不符合收容规定。”秦君屹话音一顿,抬眸看向苏云宛,“我想留下收为己用。”
苏云宛挑眉问道:“送入影卫营?”
秦君屹摇头:“不一定,先带着上路,日后根据资质再做安排。当然,我会先问他们的想法,一切遵循自愿原则。”
苏云宛不以为然:“有了食物和水的诱惑,我想没人会想留下等死。”
事情果然就像苏云宛说的那样。
翌日清晨,秦君屹询问时,那些小孩全都点头表示愿意追随,连声表示只要给一口饭吃,他们会好好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经过这一灾难的洗礼,几岁的小孩迅速成长,知道天上不会掉下馅饼,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人好。
毕竟连生养他们的父母至亲,都可以做出将他们的命换取粮食的事,别人又怎么可能白吃白喝养着他们。
秦君屹见多了战争孤儿早熟的模样,没再与他们多说,只让人给他们送上食水,并让亲兵队来领人。
现在亲兵队伍假扮的商队,早已不只是西北出发时的那些人员。
左庆和徒弟阿江,以及修桥的柳子安都在其列,沿途还招纳了上百名年轻难民,昨日又多了个秦君宇,今儿还会多十几个孩子,可谓人员复杂极了。
他们一路上除了行拱卫之职,还要挤出时间开展军事训练,风餐露宿不在话外。
此时,离荒庙不远的树林中,林氏坐在大石头上,轻揉着依然疼痛难忍的双膝,“姗姗,你去跟宛宛好好说说,让你哥回来吧。你也见过亲兵队的状况,他们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夜里还要辛苦训练,太难了。”
由于她是密接人员,昨日早上秦君宇收到传令,收拾完毕后隔着墙与林氏告别。
面对母亲的依依不舍,秦君宇心中有些感伤,但更多的是热血沸腾。
大哥让他跟亲兵队同行,他丝毫不觉意外。而且他还知道,若能通过考核,就能加入亲兵营。
到那时候,他再也不用像父母那样,靠卑躬屈膝讨生活。
然而,任秦君宇如何隐晦地将这重好处说与娘亲听,林氏还是想要他留在眼前。
就像在京城王府时一样,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可林氏却忘了,以前在王府时她并不满足于此。
那时她一心想让儿子去西北秦家大本营发展,好母凭子贵,提高四房在王府的地位。
人心就是这样,此山望着彼山高,欲壑永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