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屹听到红袖添香之言,心头猛地一悸。
不过他从小接受为将之道,又多年身居帅位,早已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本领。
所以即便此刻心头如何凌乱,内心被恐惧和不安充斥,面上也很快镇定下来。
深邃的双眸凝视着眼前隐怒的妻子,勉强扬起嘴角:“宛宛,你回来得正好,我刚跟琥珀说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不知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苏云宛:这么巧???
怀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最终停留在眼眶泛红的琥珀脸上,颇有深意问道:“你是想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还是嫁入高门当侍妾?”
“奴婢自小奉老爷之命,终身服侍少爷。”琥珀抬起头,眼神坚定不移。
“琥珀!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秦君屹惊怒交加,双手虚握成拳。
“少爷,老爷的命令,奴婢不敢有违。若您不想要奴婢,奴婢就绞发做姑子去。”琥珀眼神黯淡,泪盈满眶,楚楚可怜地凝望着秦君屹。
父母赐,不可辞,更何况老爷已逝。少爷一向对老爷恭奉孝顺,必然会遵守老爷的遗愿。
谁知秦君屹面色铁青,大叫一声:“来人!”
拾二立即进门听令。
“派人去好好打探一下,幽州哪里有尼姑庵。”
“是。”
琥珀脸上血色尽去,目瞪口呆地望着秦君屹,不敢相信他真的如此绝情,“少......少爷......”
“我本想待安定下来,给你择一门当地的乡绅之家。”秦君屹再不顾多年以来的主仆情意,狠心道,“既然你想落发为尼,又忠于我父亲,便去庵寺里为我父亲祈福吧。”
“不是的!少爷,奴婢不是忠于老爷,而是忠于您啊!”琥珀立即砸跪在地,泣血剖白。
秦君屹背过身冷厉道:“不用说了,下去。”
“少爷!”琥珀喊得撕心裂肺,却依然唤不回的背对的身影,只好垂首掩面而走。
拾二将门掩上,屋内重新恢复平静。
苏云宛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秦君屹打破沉寂,“宛宛,琥珀确实是我父亲赐给我的......”
随着低沉的声音,琥珀的身世和过往浮现眼前。
她出身于京城官宦之家,儿时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好景不长,在她八岁那年,父亲卷入朝堂党派之争,被判处秋后斩首,全家流放至西北。
因她娘体态丰美,颇有姿色,落入军中一群饿狼般的糙汉子手中,日夜不息饱受摧残,琥珀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却无能为力。
为了拯救母亲,也为了避免过几年自己也沦为兵将们的玩物,她将目标对准了先王爷。
不久,先王爷打了胜仗归来,军营举办庆功宴。在琥珀的精心打扮下,她的娘亲献上一舞,成功进入先王爷的视线中,成了一名外室。
就这样,娘俩得以离开军妓营帐,入住城中某处别院。
半年后,她娘怀上身孕,成功晋级为侍妾,抬入将军府后宅。而她这个前夫之女,则被留在别院。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或许是她娘在流放途中吃尽苦头,或许是在军营中亏了身子,也或许是着了后宅谁的道,结果临盆时难产,一尸两命。
办完丧事,琥珀就面临驱逐别院,自生自灭的局面。
她一介孤女,还是身带着娘亲遗资、无依无靠的孤女,极易成为恶人的狩猎目标。
为了避免被人夺取身财发卖青楼,导致昔日噩梦重现,琥珀央求帮忙操办丧事的管事,愿自卖自身成为将军府婢女。
这名管事受过她娘恩惠,也对她生出怜悯之心,就将她引入将军府。
先王爷看在她娘的份上,着人好生培养。
琥珀不负所望,渐渐崭露头角,成为一名极为出色的婢女,深得先王爷喜欢。
秦君屹从影卫营出来后,先王爷出于安抚心理,就把琥珀指派给他当贴身婢女。
命她务必尽心服侍大儿子的饮食起居,并暗示若她做得好,待她长大后,便抬她当大儿子的妾室,让秦家成为她终生的依靠。
琥珀欣然领命,事事以秦君屹为先,伺候得真心实意,无微不至。
刚开始,秦君屹只当琥珀是父亲的人,冷漠对待,直到后来他得知琥珀身世,对她母亲死于分娩之事有所触动,又见她谨守本分,便消除了芥蒂。
后来,琥珀由于忠心护主,屡次遭受母亲责难,也从未再与父亲那边有过联络,秦君屹才渐渐接受她。
只是由于她母亲跟父亲有过一段,又因生孩子去世,他只将琥珀当做半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从未想过纳她为妾。
先王爷见琥珀没能引起大儿子的男女感情,就再赐了几个侍女,好将生理知识教给大儿子,也纾解大儿子的需求。
但秦君屹不想在娶回正妻、生下嫡子之前与其他女子有染,以免搞出人命,引起庶长子与嫡次子之争,故而没有将任何女子收入房中。
先王爷牺牲后,秦君屹将那些婢女全打发了。
多年来,他不止一次问过琥珀喜欢什么样的儿郎,他可以为她赐婚。
但是琥珀道她只想一辈子服侍他,不想嫁人。
秦君屹隐约感觉到什么,生出疏离之意。
琥珀心慌之下,改口道她一直有留意自己的人生大事,只是她不想嫁给军中将士。
秦君屹只当她是由于小时候流放的遭遇所致,完全没意识到这是缓兵之策,还道等她出嫁时认她当义妹,为她在婚后的生活撑腰。
就这样,出于琥珀十余年来忠心耿耿、进退有度而产生的信任,又因战事忙碌,秦君屹就只当自己产生错觉,两人关系恢复如初。
然而今天上午,他听秦沐说起琥珀近几日趁着大嫂生病,对零七多有魅惑之举,才恍然发觉自己一叶障目,竟没能看出琥珀长久以来深藏心底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