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仆从六神无主,藏在鞋子里的银票就像着火了似的,烫得他汗流浃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交给马车里的夫妇俩。
秦济和林氏脸色忽青忽白,他们早已经习惯有人伺候的生活,没了仆人,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这跟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
秦君宇和秦若珊兄妹俩于心不忍,有心想求情,却听到秦沐道:“你们别忘了,去年的流放之路,是大嫂一视同仁,才让四房没有被当成奴仆,因过度劳累和缺衣少食而丧生。
可某些人非但不知感恩,还或明或暗,编排大嫂,此等忘恩负义之徒,不配享有秦家仆从的伺候。”
此话一出,林氏顿时面无血色,秦济恨恨地瞪着她,责怪她一时口快,招惹祸端。
哪像自己,即便也觉得苏云宛作为儿媳,没有尽到侍奉婆母的责任,也只藏在心底,不表露分毫。
秦君宇和秦若珊再无颜开口求情,只好目送马夫扬鞭,驾车离去。
“我很抱歉。”秦君宇满脸愧疚,对秦沐垂首道。
秦沐亲眼目睹过大哥被“孝”之一字压迫多年,又岂会不知秦君宇的难处,他能当机立断,已属不易。
故而拍拍秦君宇的肩膀,难得赞许道:“这次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秦君宇露出一个苦笑,心中暗道:他自知愚钝,唯有向大哥看齐,才出不了大错。
四房夫妇俩离府之事,随着秦沐笔下的一封书信,几日后,送达秦君屹手中。
秦君屹蹙眉看完,顿感好一阵无语。
没想到一向忠厚老实的四叔,骨子里竟然藏有好色的劣根性。而一向疼爱子女的四婶,也会做出那等蠢事。
他沉默之后,下了个决心,执笔刷刷刷写回信。
*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收到回信的秦沐驱马回府,宣布秦君屹新增的一条家规:秦家男儿婚前不许收通房纳小妾,若婚后五年未生育子女,方可纳良妾。
这条家规一颁布,顿时引起巨大波澜。
要知道秦家历来的传统,都是广纳妻妾,多子多福,秦君屹此举可以算是违背祖训了。
一向维护正统的老夫人第一个提出反对:“秦沐,这不合适!”
“要是有意见,等我大哥回来,亲自跟他禀明。此条家规,即日施行,请秦家诸位公子洁身自好,莫要做出越矩之事。”
说完,秦沐没理会老夫人气得铁青的脸色,朝苏云宛微微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去,只留给众人一个冷酷决绝的背影。
老夫人跺了跺青铜鸠杖,对苏云宛急声道:“宛宛,这事关系到秦家子孙后代和繁荣昌盛,万万不能如此草率。你立即修书一封,叫屹哥儿暂时收回成命,待他回来再从长计议。”
苏云宛可不想干预这事,推脱道:“祖母,子渊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您亲自跟他说吧。”
老夫人:......
一旁的洛氏连忙打圆场:“母亲,既然屹哥儿即将归来,咱们就等上几天,不急于这一时,信上沟通怎么也比不上面对面交流。”
老夫人侧过身子,呼哧呼哧生着闷气,
她想要的,是宛宛出面,说一句反对的话。
只要宛宛反对,这事就成不了!
可是苏云宛有着超凡脱俗的思想,本就秉承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不可能与她站统一战线。
这一点,其实老夫人早已领教过。
在她出了月子后不久,老夫人唯恐她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对大孙子照顾不周,就想将身边得用的侍女赐给大孙子。
若是能得大孙子欢心,她就做主抬为妾室。
如今大孙子已有长子长女,再多生几个庶子,也好辅佐嫡支。
只不过,老夫人同为女子,知道苏云宛肯定会心里不舒服,就没有亲自与她说,而是让洛氏去传达。
洛氏劝说无效,硬着头皮,寻了个机会,委婉地将老夫人的打算跟苏云宛道出。
苏云宛听完,有一种靴子落地的感觉,暗道一声:来了!
她早就知道,老夫人再怎么对她和颜纳色,深入骨子里的观念却不会变。
几十年前,老夫人给大儿子赐下美妾,令裴氏心性扭曲,祸及她最疼爱的长孙。
如今时过境迁,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终于还是耐不住心痒,想要再次张罗美妾。
苏云宛用着风轻云淡的声音,道出最凶残的话:“秦君屹要是敢有别的女人,我会亲手废了他,再带我的孩子远走高飞。从此,我们娘仨与秦家再无干系。”
洛氏从未听过如此惊世骇俗之语,整个人都恍惚了,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她将原话一字不落地带给老夫人,并做好了承受暴怒的准备。
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老夫人听了之后,却硬生生收住怒气,深深一叹:“我早该知道,她的眼中容不得沙子。罢了,我就不去讨人嫌了。”
洛氏这才发现,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又挺好说话的苏云宛,实际气势却如此强大,连老夫人也要退让几分。
由于担心苏云宛会因此心生厌恶,待秦君屹一回来,洛氏就将这事告诉了秦君屹,并请他谅解。
秦君屹听完,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大步走到老夫人面前,挥退下人后,红着眼眶悲声问道:“祖母,您想要孙儿妻离子散,孤寡终生么?!”
老夫人连连摆手,面露委屈:“屹哥儿,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啊!”
“真要是为了孙儿好,就请您不要插手孙儿的房中事。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要是没有宛宛,孙儿现在还带着一身刑伤躺在病榻,也说不定早已命丧九泉,与您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秦君屹的话深深刺痛老夫人的心,也将她的思绪带回到去年那段至暗时光。
若是没有苏云宛,那大孙子每日都活在刑伤的折磨之中,秦家也绝没有现在的一切。
想到这,老夫人当场保证,再不会张罗送妾,还因为有愧于心,对苏云宛越发好了。
此等反常举动,洛氏当时看得一愣一愣的,整不明白了。
眼下,洛氏不会不晓得老夫人的真实意图,但以她对苏云宛的了解,会反对才怪。
老夫人却有自己的执着,放低音量道:“宛宛,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是屹哥儿有朝一日成就宏图霸业,咱们秦家的子孙后代越多,江山就越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