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避开飞溅的瓷片。
苏父朝他怒吼:“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吩咐的做?”
“老奴正是按您的交代办事的,可您也知道,这口口相传,它容易失真。”
再说,这本就不是真事,二小姐还在后宅好好地待着呢,哪来寻死觅活之说!
管家面上流露冤枉之色,内心却默默吐槽。
苏父大手一挥,“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想办法,把言论掰回来。让秦家儿郎娶二小姐为妻,而不是人人可欺的妾室!”
“这......老爷,外面都在说,一个失贞的女子,不配作为秦家儿郎的正妻。”管家一脸为难。
他早就知道整个幽州地界,有数不胜数的父母想让女儿嫁入秦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现在那些百姓谈起传闻津津乐道,却不会如老爷设想的那般,迫使秦家儿郎娶二小姐做正妻。
苏父握手成拳怒拍桌面,又疼得龇牙咧嘴,“谁在污蔑我的女儿?把他们报到将军府,让那逆女收拾他们!”
管家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最先污蔑二小姐的,不正是您这个做父亲的么?
任谁听了那则谣言,都容易想歪的啊!
您没想到吧,为了利用民意相逼,故意将事态说得严重,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伤害全回弹到自己及二小姐身上了。
见管家不动弹,苏父怒斥:“怎么还不去!”
“老爷,奴才有暗中派人打探将军府的态度,他们根本不愿管这事。”
苏父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既然苏云宛坐视不理,就无法指望她出面平息这场失控的风波了。
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自言自语道:“逆女!既然你如此冷血,就别怪为父无情!”
说完,他便抬头,阴恻恻地看向管家:“你去将言论引导至秦君屹身上,就算是沦为妾室,也只能是他的妾!别看目前只是妾室,等到将来就能高居妃位,也不是没有成为皇后的可能。”
管家:“......是。”
他倒退几步转身走出书房,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深深一叹。
看来,苏宅是不能待了,免得有一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这卖身契......
*
幽州府城,将军府。
苏云宛听着沈厚汇报外界的风言风语,眼中闪过寒芒,最后却变成古怪:“就没有人意指子渊?”
“有肯定是有的,但人数极少,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主流浪潮中。”
沈厚的声音刚落,就有人来禀告:苏宅管家求见。
“......传闻的起源就是这样的,老奴身份所在,不得不从。可是刚刚,老爷还命老奴将这股火往秦将军身上引,还说什么现在是妾,未来是妃的话,老奴实在是吓坏了,赶紧前来告诉大小姐。”
这个管家是由于去年饱受天灾人祸,年初逃难至幽州后,被苏父看中并买下的,并非苏家旧仆。
当时他的孙子得了重病,急需钱财医治,而苏父给的待遇很好,属于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情况。他就咬咬牙,签下卖身契,成为苏家的管家。
苏云宛从未见过他,也就谈不上恩怨,“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大小姐,要是老爷知道老奴偷偷前来报信,恐怕会被活活打死,您看......”管家舔着脸,堆起笑容,讨好地看着苏云宛。
他心生退意,却没有赎身之道,此番悄悄求见从未谋面的大小姐,目的正是为了将功赎罪,要是能借此脱身就更好了。
然而,签下死契的仆从就是主家的私有物品,要是主家不放人,给再多钱都不得自由。
当然,苏云宛可以利用强权,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要不,你去苏时身边照顾他,并将近期发生的事都告诉他,怎么样?”
“这......”
“你家二小姐或许会一同前往。”
“多谢大小姐,那老奴这就回去跟二小姐说。”
管家眼睛一亮,立即应下。
看来,大小姐并非像老爷说的那般,对二小姐毫无姊妹情谊,就连大少爷,也并未受到牵连。
他只要好好照顾大少爷和二小姐,定能将功赎罪,在苏宅留有一席之地。
沈厚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蹙眉道:“此人可信吗?”
“可不可信,自有他们兄妹俩去判断。”苏云宛淡淡回道。
“苏老爷那边......”
苏云宛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怒意,只垂眸沉思。
父亲曾经想两个女儿共侍一夫的念头,已经被她获悉。这次事态脱离他的掌控,却仍不忘将利益最大化,他将目光投向子渊,是毫无悬念的事。
虽然他注定不会成功,但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他一介流放犯人之身,按照规矩,应当负责一定量的官田或军田种植吧。”
“的确如此,卑职这就去跟府衙一趟。”
沈厚抱拳离去,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意。
敢算计到主子身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会打好招呼,让苏父即便有钱也请不到帮工,做个名副其实的流放犯人。
以后,就在田间好好劳作吧!
同一时间,苏宅。
严氏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气得面红耳赤,“是哪个坏胚子造谣生事!敢毁了我女儿的名声,我要他全家不得好死!”
“什么谣言?”苏云媛从屋外走进来,满心忐忑。
“没什么,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乱嚼舌根的话,你不要去听,娘会让官府将那些人统统抓起来!”严氏说完,面色一僵。
这才想起苏云宛已经断亲,官府再不会卖苏家面子。
但媛媛是因为秦家才遭此一难,这是不争的事实。眼下受人非议,秦家绝不能作壁上观!
苏云媛大概能猜到谣言内容,只不过她在昨夜她就想到了声誉有损的情况,故而并未放在心上,反过来安慰严氏,“娘,谣言就像风一样,用不了多久就消散了,咱们不听就好,您别生气。”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严氏抱着她,失声痛哭。
苏云媛受其感染,也落下后怕和委屈的眼泪。
管家来到后宅,见到的便是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情景。
对着两人红彤彤的眼睛,管家将苏老爷的所作所为托盘相告。
“这不可能!老爷怎么会那样做?一定是你污蔑的!”严氏连连摇头,一点也不相信此等事实。
苏云媛身子一软,下意识伸手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倒在地。
大脑如遭受重击一般,钝痛中带着晕眩和茫然。
娘亲刚诅咒造谣生事者全家不得好死,转眼却被告知是父亲所为,身为受害者的自己成了那全家中的一员。
此情此景,真是荒诞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