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帝一样，于蓁蓁也满心疑惑。
    安拓被称为继杨监正之后，在玄学一道上排名第二的高人，按常理而言，他的两个师弟不可能超越他。
    如此一来，答案就只有一个，眼前这两人功力不足，未能像安拓一样勘破天机。
    而那个天机的内容，于蓁蓁心里隐隐浮现一个答案，心跳骤然飙升。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早在被带回京城的前一天夜里，苏云宛就告诉她关于天命之女的说法，那时候她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被指认的。
    后来回京后，她的疫病良方拯救了千千万万的百姓，坐实了那种身份，还成了后宫最宠爱的妃嫔。
    可皇帝和一众朝臣不知道的是，她那药方得益于苏云宛的指点，若仅凭自己，绝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真要以此评判，苏云宛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
    难怪她会在临走前特意将如此机密的消息告诉自己，还给自己是否回京的选择。
    原来苏云宛早已知道，还一开始就选定了秦君屹！
    她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这几年来，于蓁蓁与其他妃嫔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她可以“涉政”。
    皇帝认定了她的身份，经常拿一些政事与她探讨，有时还会采纳她的建议。
    而她为了能与皇帝步履同调，像海绵一样汲取知识，并密切关注天下大事和朝堂格局，使自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谏臣”，从而借助皇帝的手，实现自己的抱负。
    幽州的新政，她早有所耳闻，也极为认同那种利民之策。只可惜此举会损伤朝臣和世家的根本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施展不开。
    从史书上她发现，历来主张改革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还没孤勇到那个份上，只从中汲取精髓，再设法让皇帝多颁布一些利国利民的政令。
    可惜她辅佐的君主，是个视苍生为蝼蚁的人。
    政令的制定本就要与朝堂博弈，好不容易到了实践层面，皇帝却并不上心，只专注于如何巩固自己的政权，处心积虑地收揽各地军权。
    结果就成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利国利民之策根本无法真正落地。
    于蓁蓁渐渐意识到，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命之女，否则她殚精竭虑，又怎么会收效甚微？
    可不知为何，她根本就联想不到苏云宛身上去。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在蒙蔽人们的视听，从而保护苏云宛。
    直到刚才，那股力量才逐渐消退，使她猛然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的是，这股冥冥之中的力量，不止针对她一人，而是对所有大周皇族和朝廷官员都下了禁制。
    这也是为何叛王周辟安能发觉苏云宛的身份，而朝廷上下得知预言的人有不少，却无一人将目光放到苏云宛身上去的原因。
    就连杨监正，也是在近期坚决反对皇帝迁都，对他放弃祖宗基业的行为彻底失望，才禁止禁制，感觉到天命之女另有其人。
    他夜夜登观星台，试图找出背后的真相，却一直不得其法。
    就连新帝想要推算秦君屹，也无心卜算，只让弟子施为。
    安拓遭受反噬重伤倒地，犹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他才窥得一丝端倪：秦君屹的命格不同凡响！
    而两个功力不弱的弟子测算的结果，则又增加一条：秦君屹有贵人相助，得以逆天改命。
    这个贵人，会是谁？
    屋内众人心思各异，一时寂静无声。
    有个灵感像流星一样在新帝脑中飞逝而过，他想细察，却怎么也拽不住流逝的尾巴。
    出于帝王的直觉，他察觉到一股浩瀚无边的威胁在周身萦绕，若不尽快解除，则会令他丢失江山、万劫不复。
    新帝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威严的目光落在杨监正身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杨爱卿，孤要你亲自出手，测一测秦君屹的夫人苏云宛。”
    离秦君屹最近的女人，非苏云宛莫属！
    此话一出，于蓁蓁的脸上血色尽褪，手指紧张得蜷缩起来。
    杨监正闻言，面露挣扎之色。
    若苏云宛真是天命之女，他再行窥探之事，这条命恐怕就走到头了。
    可是他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苏云宛。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些天，令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就算死，他也要死个明白。
    就在他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时，新帝却等不及了。
    他指着刚结束推演的两名弟子阴沉道：“你们两个，胆敢瞒而不报，欺君罔上。来人！给我拉下去打！”
    “圣上明察，微臣说的都是实话啊......”
    “卦象结果就是那样的，绝无半分隐瞒......”
    那两弟子跪倒在地，不断求饶，却被乌衣卫大力拿住，扭送出门。
    杨监正气得脸颊不断颤抖：“圣上，他们并未说谎！”
    新帝却冷冷道：“就算他们说的确实是实话，也是学艺不精，枉费你一番心血。依孤看，你还是另择几名弟子吧。”
    杨监正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忽而大笑起来，神色癫狂，“这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新帝脸色大变，瞪大双眼焦急怒吼：“住口！你不想活了？！”
    “活？圣上，是您在逼老臣踏上死路！”杨监正瞪视着新帝，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绝望与悲凉。
    新帝看着眼前这位替他逆天改命，大力扶持他上位的忠诚老臣，心中生出恻隐之心：“只要算出这一卦，你便可以随时退出朝堂，好生调理身体。”
    末了，他又大言不惭道：“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万民，还望爱卿多多谅解，再助孤一臂之力。”
    屋外传来阵阵棍棒敲击肉体的沉闷声响，以及那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
    杨监正心中阵阵刺痛，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管不顾，屏蔽外界一切威胁。
    可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不答应新帝的要求，那么他那两位亲传弟子将会被活活打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曾经动了私情，爱屋及乌做下的孽！
    当杨监正再次睁开眼睛时，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被抽离。
    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好，老臣答应你。”
    “停下！”新帝大喊一声，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欣喜。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外的杖刑声也戛然而止。
    新帝面带微笑，语气诚恳道：“朱太医！你快出去给他们治疗伤势，记得将所有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好药材统统拿出来使用。”
    听到这话后，朱太医唯唯诺诺地应下，并以最快速度逃离现场，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
    杨监正像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唤人送来苏云宛的生辰八字，获取之后，便立刻聚精会神，开始认真掐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