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后，沈总发了个信息，问我奶奶的侄媳妇在哪里。
    我回复她说只知道在华林制造有限公司上过班，说是已经退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华林制造有限公司？我们有业务来往的，从他们公司买过材料，不过，次数少。”
    哦，原来是有过业务来往，我说怎么这公司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
    上个月整理材料的时候见过华林制造有限公司，刚刚怎么没有想起来呢？
    对啊，我可以趁他们来结帐时顺便问一下邓小葱的情况。
    邓小葱还在那公司干吗？那大姐说是已经退休，估计就不好找了。
    对于人际交往，我向来是很被动的，若不是为了找回一点与奶奶童年有关的生活回忆，这样从来没有走动过的远房亲戚我是真的不会去寻找的。
    果然，人是不能在一件事上想太久的，晚上我又做梦了。
    我梦到自己跟着奶奶一起到了外泊村。
    外泊村的样子就是那天跟刘耀平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样子，一栋栋房子的外墙上都爬满了爬山虎，梦里更增加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我们进到房子里去了，那些布满爬山虎的房子，里面是暗的。
    可是，奶奶没有让我在任何一栋房子里逗留多久，总是一忽而又从房子里飘出来。
    我只看到墙边暗处有模糊的影子，似乎躺着，似乎坐着，似乎……
    “他们病了，是霍乱……哦，不，是瘟疫……哦……不，是肺炎……别靠近他们……啊，给他们一点水，给他们一点食物，给他们披条毛毯……”
    梦里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到奶奶喃喃自语。
    不仅飘过一栋又一栋的房子，还飘过一个又一个猪圈。
    猪圈里的猪就看得真切了，都躺着，有在拼命挣扎的，有一动不动僵硬着的……
    飘过一个又一个的猪圈之后，又往山上飘去，往溪边飘去。
    飘过山谷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悲鸣声，是乌鸦嘴里发出来的，怪异的是，还有几只鹦鹉，在那拼命地叫着“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奶奶只管带我飘，却始终不跟我对话……
    我在梦里拼命想让自己停下来，可就是停不下来。
    四周突然响起了轰鸣声，我吓了一跳，这才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发现窗外传来了锣鼓声、鞭炮声、哭声……是丧葬队伍……这梦……我是不敢去想了，跟现实一联系，越发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舍友又不在，她现在是极少来宿舍了，我更自由了，但也更孤单了。
    虽然才凌晨四点半，我是再也不敢睡了，索性起来看会书写点东西。
    写刚刚的梦？不敢写，怕越写越害怕……
    可是，一旦要一本正经写文，我就找不到感觉了……犹如喜欢自由的人突然被捆住了手脚或被划定了活动范围，要怎么别扭就怎么别扭……
    那就还是看书吧。
    真是的，就是看书也会心慌慌的，现在我需要制造出点声音来，好让自己不去想可怕的事，那就看电视吧，很久没有看过电视，这电视都成了摆设了。
    可是，这电视控制器设置的真是不好，一点也不智能，还要琢磨各个按钮，比手机复杂多，难怪我奶奶说手机比电视好玩，我当时还笑话她连电视都看不来。
    好不容易胡乱调了一台，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只感觉到无聊……
    这种状态真不好，继续睡也不是，起来干点什么吧又无法投入。
    那就整理房间，洗下衣服，扫下地……这主意倒是不错，手上有活在忙，脑袋瓜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到了六点半，我才给刘耀平打电话，跟他说了昨天的梦。
    “太可怕了，就像奶奶过去讲的故事里发生的情景……外泊村在我的梦里变成了比鬼谷还可怕的地方。”
    “雯，我们有必要去找一个那个叫邓小葱的人，要不等一下我们去华林制造有限公司去附近看看？”
    “好……那我们吃过早饭就去转转？”
    “行……”
    这个周末，难得刘耀平有空，正好可以一起去转转。
    “骑车吧？”
    “好，骑车正好可以看看四周。”
    骑车半个小时左右才到华林制造有限公司。
    “我上去问问？”
    “成。”
    “师傅，您好，请问，您知道邓小葱吗？”我走到公司门口，友好地问坐在窗户边的保安。
    “邓小葱？没听说过吔，我才来不久，要不你问问我们他……”他看了我一眼实诚地说。
    “你们是她的什么人？有事找她吗？”边上那个保安接过话茬说。
    “我们是她亲戚。”
    “亲戚？不至于吧？她前几年就退休了，是亲戚的话不该不知道啊。”他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
    “是……我们是有点远的亲戚，走动少，只知道她在这里上班，还以为……”我本来还想问他知不知道邓小葱现在在哪，想想也不对，既然是亲戚，该比他们更清楚才是……况且，就算不知道住哪里，既然是亲戚，那微信总该有的……于是，我跟他们说了声“打扰了，谢谢！”就走开了。
    “没问到？”刘耀平笑，“意料之中……公司又不是像你们榕谷村，员工离职后基本上就没有人会再联系了，流水的员工啊……”
    “这么说是很难找到她了？”
    “总有机会的，你不是说你记材料帐的时候发现你们公司跟华林制造有限公司有业务来往吗？”
    “可要帐又不归我……我只负责帐目。”
    “那只好随缘了。”
    我们有些失望，就又继续瞎逛。
    瞎骑了半个小时，我感觉口渴了。
    “耀平，那边有个超市，我进去买瓶饮料……”
    “好……”
    “小葱……上次进的巧克力卖光了吗？”
    刚走进小超市就听到有人喊道。
    “小葱？”刘耀平也听到了，遂把自行车往边上一停，也走进超市来。
    难道她就是……？我跟刘耀平相视一笑，在货架边低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买饮料的时候碰上邓小葱，还真是离我们公司不远，也真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