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林宝初就被热醒了。
她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不知道沈戟去了哪里。
她穿着昨晚的嫁衣,把这里转了一圈。
转完才知道,原来这里并非农家,而是丰耕县的县衙。
这个衙门是个三进三出院子,前院是公堂,中间是厢房,后院是厨房与菜地。
东西两边还有牢房、兵房和祭堂等。
县衙的前门,是一大片田野。
远方,山川连绵。
大山将眼前的大地、石林、河流、村庄,围成一个大大的坑。
这个坑里,荒凉、贫瘠、不分春秋。
只有满目黄土,及裸露在太阳下干涸可怖的河床。
衙门的后门,是丰耕县县城的大街。
大旱两年,丰耕县早已无市,只有零星讨食的人。
有气无力的乞讨声,给这座城徒增绝望。
再看这见底的米缸,林宝初一开始以为的嫁给王爷,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也能衣食无忧的想法。
被彻底颠覆了!
这哪是个王爷过的日子?
这简直就是农家户嘛!
怪不得古代人都谈流放色变,流放的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林宝初长吁短叹,已经开始数空间里的种子,准备种田种菜养活自己了。
正烧火,准备做点吃的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时,后门街上嘈杂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爷,我们逃荒去了,您保重。”
“刘村长,你要走我不拦着,但小沟村何止这些人?”沈戟阴沉的语气中隐忍着怒意。
林宝初好奇地探出头去。
只见衙门后院的围篱矮门前,站了一群背着包袱、铺盖,满身补丁的村民。
这些村民,无一例外都是男人。
大的不过四十岁模样,小的三五岁,且均是手脚健全的。
刚才她没听错的话,他们是要去逃荒吧?
人群中怎不见老人、妇人和女孩子?
被点名的刘铁蛋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嘴唇动了半天,才低声道:“爷,您就当小沟村没了吧。”
“刘铁蛋!”
沈戟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你是不是活腻了,那可是半个村子的人,你说不要就不要?!”
“那可还有你爹娘和姑娘!”
真是气死他了!
丰耕县日子苦,他们想逃荒到别处去,他没意见。
可他们不能这么自私。
把能走的、健全的人都带走,徒留老人妇孺在村里活活等死吧?
刘铁蛋一行人好似在村里就已经商量好了。
面对沈戟的怒火与指责,他们只低头听着,不为所动。
“爷,我们就是来跟您道个别,您保重,我们走了。”
其实这个别,刘铁蛋等人也不是非道不可。
他们知道沈戟负责、善良,走之前特地来跟他说一声儿,也是为了村里留守的老人妇孺考虑。
好让他知道,村里还有人在,让衙门多关照些。
“站住。”
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手持一柄出鞘的长刀,拦住众人。
“爷还没点头,谁都别想走!”
“周捕头,你这又是何苦呢。”刘铁蛋摇头道。
沈戟冷下脸,下最后通牒,“刘村长,你们要么都走,要么就谁都别想走。”
“爷,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丰耕县若是待得下去,我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双方僵持着。
谁都没有退步,也无路可退。
对于小沟村逃荒的人而言,留在丰耕县是死,带着那些累赘上路也是死,他们没得选。
而对于沈戟而言,他也找不到可以两全的办法。
流放丰耕县十年,他便尝试改变丰耕县十年。
但苦于他不懂种地,换来的结果只是让丰耕县在他手里变得越来越差。
烈日高悬。
空气都像是被晒干了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来气儿。
林宝初是个暴躁的性子,看不惯他们有事情不想办法解决,浪费时间在凹造型上。
她冲了过去,直接给他们提出解决方案。
“这位村长,你们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大旱导致粮食短缺,你们活不下去了,所以选择去逃荒,对吗?”
林宝初清脆的嗓音打破僵局,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
包括街上那些站在屋檐阴凉处看热闹的人。
她一袭红衣,清丽娇俏,肤色细白,与街上所有人都不同。
众人短暂的恍惚了一下,就立刻反应过来。
昨日九爷成亲,她是盛京来的千金小姐!
“那如果今天就下雨,让你们种得粮食,你们还会走吗?”林宝初继续发问。
她的声音清亮,却又铿锵有力。
听她说话,原本烦躁的心,突然间就静了下来。
让人不知不觉的跟着她的逻辑走。
“不、不走。”刘铁蛋犹豫的态度变得肯定。
“那好,那我告诉你们,今晚约莫子时会有一场大雨,且三日后,还有会有一场特大暴雨,足以让江河奔腾、大地复春。”
“这样,你们还要走吗?”
林宝初的这番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目瞪口呆,目光齐刷刷地投到她身上,就连沈戟都惊诧地看着她。
“夫人,不可胡说。”
雨水对现在的丰耕县来说,万分重要。
不可拿此事开玩笑。
“我没胡说。”
刚才在厨房看热闹的时候,林宝初脑海中就自动在预测天气。
一开始她也觉得是错觉,以为是自己误把前世的天气带入到这个时代了。
可后来仔细回想,她穿越前根本没看过天气预报!
不然也不会在扶贫路上遇到暴雨,导致山体滑坡,害得自己穿越。
脑海中强烈、清晰的天气预感,令她无法忽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
这是穿越的福利,让她多了一项预测天气的金手指。
而且是对七日内的天气,了如指掌的金手指!
“不信,大家就等等,今晚子时便见分晓。”
林宝初也需要一个验证自己金手指的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相信林宝初。
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不食人间烟火,连地都没下过的小姑娘,她说的话,能信吗?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你们不会等不起吧?”
林宝初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有多匪夷所思,她不得不加码,才能把人留住。
“这样吧,你们等一晚上,若今晚子时不下雨,明日你们再启程去逃荒也不迟,届时我还会把我的嫁妆拿出来,祝你们一臂之力!”
他们逃荒,最缺的就是一路上的粮食。
这个条件瞬间获得小沟村所有人的同意。
“大伙儿都听到了啊,这可是夫人亲口说的。”
刘铁蛋招呼街上所有人做见证,“就这么定了!”
街上的人散了。
沈戟同林宝初一起回厨房,对于她方才的话,他不是很赞同。
“夫人,你刚来,不清楚小沟村的情况,方才不应该多言的。”
“什么情况?不就是他们逃荒不带老弱妇孺,你不想让他们走吗?”
林宝初不以为然,再次把火生起来。
饿死了。
沈戟被怼得语塞,犹豫再三,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今晚子时会下雨?”
“猜的。”
“……”沈戟皱眉。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
罢了,这个烂摊子,还是他来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