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大街乱窜的人,被砸漏的锅,流着血的脑袋,还有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儿。
林宝初这才意识到,这场冰雹有多大。
她顺着县衙的屋檐往前院跑,瓦片和冰雹子像追着她一样,在她脚边掉落。
林宝初跑到前院,打开县衙大门。
眼前原本金黄一片、向阳生长的稻田,此刻已经被冰雹子砸得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断穗、断禾。
栈桥的质量把关严,目前还没有被砸坏的迹象。
栈桥上的游客和百姓,有的躲在凉亭下,有的在拼命往城里跑。
还有……往田里跑的人!
“这是不要命了吧!”林宝初暗骂一声,转身回县衙找草帽就要出去。
救人,她救不过来。
她缩着肩膀跑到栈桥上,和一众百姓擦肩而过,大声呼喊着:“快回来!别去田里!”
空旷的田野,无一遮蔽物。
下去不被砸死也得砸出一身伤。
林宝初才到第一个凉亭,草帽就被砸得只剩一个空架子了。
可是,田里的人却越来越多。
农夫们一边哭,一边朝自己的田跑去,也不顾此刻头破血流的自己。
“我的庄稼、我的庄稼……”
“老天爷,求求你别砸了、别砸了,我的庄稼啊……”
农夫跪倒在地,祈求老天爷。
“娘的,真傻逼!”林宝初忍不住爆粗。
她向凉亭里的人借了件衣服,折叠起来包裹住头部,爬着栈桥下去。
“回去!全都回去!”
林宝初跑在田埂上,挥手阻止还要下田的人,脚步却转向那个被砸晕过去的人。
“阿宝!”
下冰雹的时候,沈戟在后城的百亩葡萄园里。
前日林宝初让他把大棚盖上,他昨天就盖好了。
后来想着如果菜地得盖大棚的话,葡萄是不是也得盖?
所以他今日顺便在葡萄架上,也铺上一层散稻草。
县衙旁边的葡萄园已经铺好了,后城的百亩葡萄园正铺到一半,冰雹就打下来了。
沈戟几乎是第一时间丢下葡萄园,回城里寻找林宝初。
他去了加工厂、去了客栈,又回了县衙。
在衙门口听到百姓们说刚才跟林宝初擦肩而过了,他便立刻找来。
看到林宝初双手护着头往田里跑,沈戟吓得心都要跳停了。
他踏着栏杆,飞身过去,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把她夹在胳膊下,带离田野。
“沈戟,救人……”
“不救!”
沈戟声若寒冰,其中还带着一抹斥责。
两人很快回到县衙。
沈戟在公堂将她放下,伸手扯掉她头顶的衣服,紧张担忧的察看。
看到她被划破的额角,他气极,“为什么要跑出去,外面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再往下看,她的两边袖子已经撕开,白皙的胳膊上全都是一条条血痕擦伤。
沈戟猛地吸了一口气,欲责问更多,但他生生忍下了。
“回去,我给你上药。”
他牵着她要走,林宝初使劲儿,把他拽回来,“可是外面……”
“外面如何?你能如何?一伤换一伤,有用吗?”沈戟毫不客气把她怼回去。
林宝初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
冰雹是天灾,她冲出去也什么都做不了。
“回去上药。”沈戟将她带回房间。
屋子里。
除了刚才掉落的瓦片之外,没有其他瓦片掉落,掉的都是屋檐边的瓦。
但是,两扇窗叶倒是无一幸免,全都被砸掉了。
屋顶冰雹砸在瓦上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密集了,因为雨下下来了。
沈戟把屋里的洗脸盆拿来接屋内漏的雨,然后一点一点给林宝初上药。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倾盆而下,冲刷着大地。
两人躲在屋子里,只能干看着,等这阵雨过去。
也不知道街上怎么样了……
这场天灾,冰雹下了有一炷香时间,大雨整整下了半个时辰。
它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雨停了之后,整个天空都异常的亮,衬得丰耕县更加狼狈和破败。
大街上都是被砸坏的小吃摊,锅碗瓢盆散了一地,和那些冰雹一起静静的躺在地上。
这些都还不是损失最重的,损失最重的是人和房屋。
百姓们的房子不如县衙结实,房顶窟窿无数,瓦片更是找不到一片好的。
至于人,林宝初放眼望去,几乎有一半的人身上都带伤。
太惨烈了!
林宝初始终眉头紧皱,脚下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她是用脚挪开冰雹和杂物前行的。
她想知道客栈的员工和客人受伤情况如何。
或许是心急,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只死鸡,那只鸡的脖子还捏在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手里。
妇人抬头往上看,黑白交杂的发缕凌乱,额头有一个没再流血的圆形伤口。
看到林宝初,那妇人原本伤心无神的目光,霎时变得恶狠狠的。
妇人用力把地上的死鸡从林宝初脚底下抽出来,接着往她脸上一甩。
死鸡连血带泥,在林宝初脸上留下痕迹。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早就知道今日要下冰球子,你为什么不说!”
“你赔我的鸡,赔我的庄稼……”
妇人欲上前撕扯林宝初,沈戟立刻挡上来,一把将那妇人推开。
“大胆!”
沈戟开口怒斥妇人。
周围其他出来收拾自家残局的百姓们默不作声,就站在一旁看着。
“阿宝,你怎么样?”
沈戟回头,拿衣袖给林宝初擦拭脸庞。
林宝初面容冰冷,双拳紧握。
她很生气,很寒心。
果然是群白眼狼!
“让我赔你的庄稼?”林宝初红眼怒道:“那我的损失谁来赔,老娘三千多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