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早就快步跑远,一边跑一边口中喊着什么。不多时,那个首领模样的人也匆匆跑来,看到刘爽,先扑倒在地,高呼“呜咽”。
刘爽有些无奈,道:“我不是什么神灵,我受了伤,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众人听他讲话,更是兴奋,有的人竟流下激动的泪水,口中高呼着各种声音。刘爽不知该如何与他们沟通,想起以前在南中时,有的寨子遇到本族图腾,便会请回寨中供起来。索性把拐杖一丢,横躺在地上假寐。
果然没多久,在那首领叽里咕噜说了许多话之后,四个村中年轻的汉子抬起刘爽就向村中走去。刘爽右腿高高竖起,免得被他们碰到,传来难以抑制的疼痛,两个汉子抬着他的双肩,一个汉子抬着他的脚,一个汉子抬着他的胯,就这般向寨中走去。
一行人来到村中看着像是祠堂模样的地方,在首领接连磕头跪拜之后,四个汉子才把刘爽抬到屋内,屋内没有供桌,而是一个竹席。四个汉子把他轻轻放在竹席上,缓缓退回,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祷告。
刘爽不理会他们,好整以暇,闭目养神。过了许久,首领让众人都出去,“祠堂”的门被关上,刘爽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了。从昨天白天看到的情形,和晚上的进攻,结合霍成君自小长在京城,所用之人也多是那会儿认识的,要不早就把这个村屠了,要不觉得这个村子完全没有威胁。想清楚这一点后,立刻判定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需要养伤,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虽然不懂语言,但估计天下所有的神灵祭拜都差不多,没有人会对“神灵”有什么不敬之举,甚至比人的爱心同情靠谱的多。
刘爽看周围的祭品,有不少瓜果梨桃和各种野味,也不客气,大口塞入腹中。饱餐一顿后,躺在竹席上正要休息,忽然听到有人悄然推开门。
只见来人是个十几岁二十岁左右的汉子,穿着本村的衣裳,当是本村村民,但右腿高高肿起,像是中了毒。
只见他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无人之后,这才悄然把门关上。拜倒在刘爽面前,低声啜泣。刘爽看他七尺高的汉子,竟如此脆弱,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猜到了应当是希望“神灵”保佑,治好他的右腿。
刘爽左手虚握,男子感觉一股大力把他吸到刘爽身边,刘爽右手成风,连着刺下四针中空针。很快的,针尾处渗出点点黑血,腥臭味瞬间扑鼻。
男子看“神灵”显灵,丝毫不敢动弹,面上惊讶、欢喜、害怕混在一起,五味杂陈。
刘爽看到黑血和古怪的气味,结合他腿上的情况,立刻明白他中的是一种蛇毒,幸运的是中毒的时候,有人帮他吸出伤口毒物,还涂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阻止了毒液蔓延,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活着来到此处。不幸的是毒物没有被清除干净,在体内发作,右腿肿了一圈,再拖延下去,毒素慢慢流到脏腑,痛苦几十日才会死去。
刘爽轻轻捻动银针,加速毒素排解。一个穴位拍完,又寻找新的穴位。眼看着右腿渐渐消肿,男子脸上渐渐浮现笑容。刘爽取了些清热解毒的药物给他服下。男子毫不犹豫,立刻张口吞入腹中,激动之下,牙齿都在颤抖。
末了,刘爽快速收回银针,小心的擦拭干净,在烛火中炙烤。
男子“滕”地跳起来,但长期中毒,右腿虽然解了毒,但还不十分灵活。直接扑倒在地,索性不爬起,对着刘爽连连磕头、感谢。刘爽摆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去。
男子起身,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小心翼翼把门关上,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神灵”。
第二天一早,那首领又带着许多人前来祭拜,看地上一片狼藉,急忙把祭祀之物重新换过。刘爽一面享受高高在上的快感,一方面觉得自己像个死人一样被祭拜,哭笑不得。
随便一瞥,看那首领神色委顿,精神大不如前,招手让他靠近。那首领吃了一惊,反复确认刘爽是在召唤他,低着头双膝挪动,缓缓靠近,浑身都在颤抖。
刘爽左掌按在他“膻中穴”上,那首领如何敢,又如何能躲开,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从胸口渐渐布满全身,刘爽右手如风,沿着督脉从后脑一直到脖颈点下。首领猛地吐出一口痰,又绿又黄,十分恶心。
首领长舒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结瞬间消失,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在地。
刘爽伸手取过他腰间的草药,正是疗愈骨伤的一味药材,放在身前,表示自己收下,同时指了指那恶心的痰,示意派人清除掉。
首领口中叽哩哇啦说了半天,身后之人本来目瞪口呆,跟着连连拜倒,口中说着许多刘爽完全听不懂的话。
这时人潮忽然开始涌动,纷纷想挤到前方,每个人都踮着脚探着头,口中说着什么。刘爽他们一人说话都听不懂,更何况是如此多杂乱无章的争吵。但无论如何,没有人敢真的靠近刘爽左近。
刘爽只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凝气于双掌,以“风卷残云”之势,在身前形成阵阵疾风,一行人被吹得睁不开眼睛,急忙逃出“祠堂”,门“自动”关上。
刘爽双掌一错,打碎草药,混合祭祀的水,放在烛火上烤热了,一点一点在伤处涂好。这时,门前一个女子恭敬地说了一番话,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女子低着头,手中拿着扫把,身子还不停地颤栗。
刘爽闭目养神,这已经是不知道他这一天内多少次“闭目养神”了,只觉一生之中从未如此清闲过。
女子看刘爽没有反应,真的如同“神灵”一般,一动不动,渐渐地不害怕了,快速打扫完地上的杂乱无章,尤其是那口恶心的痰,缓缓退出去。
刘爽这时才看那女子的模样,和首领长得差不多,这位首领以身作则,让自己的女儿前来,不知是想“奉献”女儿,好让自己平安喜乐,还是“献祭”女儿,保一村安宁。
这时,门缓缓打开,却见一个老妪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拉着一个男子走入,只见那男子神情委顿,神色漠然,不知是中毒还是生病。老妪回头把门关上,拉着男子拜倒在地,尚未说话,已经涕泗横流。
刘爽心下不忍,左手凌空虚握,那男子被瞬间吸到附近。刘爽感觉他身子滚烫,右手搭在他脉搏之上凝神静听,只觉脉搏虚弱,倒没有乱。快速翻起眼皮,打开嘴巴。原来是寻常的中暑之症,在南中十分常见,大多可以自行痊愈,严重的有可能丧命。
刘爽取了南中带来的清热解毒之药,塞入男子口中,左手在胸口一按,药丸直接滚入食道。右手绵掌推出,男子退回了老妪身边。
老妪眼泪已经布满了面庞,连连磕头,额头上都出现了红肿。刘爽感于其爱子之心,左手一托,这头就磕不下去,双掌抖动,门已经打开,示意二人就此离开。
一老一少刚刚走出去,立刻有人闯进来,拜倒在地,咚咚磕了几个头,立刻脱了上衣,指着后背。刘爽看他瘦骨嶙峋的背上,一个巴掌大的红肿脓包,渗出点点白脓和血渍。
刘爽招手让他靠近,伸手摸一下脓疮,软软的,有些发烫,取出银针,小心的刺破一点,立刻迸出三道鲜血,刘爽侧身躲开。鲜血之后,是黄的、绿的各种混合之物,没有腥臭之气,刘爽长舒一口气。
这般毒疮,轻则自愈,重可丧命,当疮口有腥臭之气,则毒已入脏腑,再无回天之力。
刘爽取出银针,在四肢百骸中刺满,只留下毒疮附近,取出药膏,在附近均匀涂抹,运气于掌,一股热气在围着恶疮散布,男子舒服地轻吟一声。
随着毒疮越来越红,体内之毒渐渐聚集。刘爽双手连挥,拔出所有银针,又取出十余枚,一一刺入毒疮之中,与开始不同,红的、黄的、白的、绿的毒液缓缓从体内排出,一一滴落在地上的衣裳上。
时间推移,毒疮越来越小,刚开始还是浑浊之物,渐渐的,变成了粘稠的淤血,到最后终于是鲜血流出。
刘爽看时间差不多了,把银针取下,放到一边。运指成风,封住周围大穴,取出小刀,轻轻把周围的皮割下。男子瞬间感觉疼痛,浑身鸡皮疙瘩陡起,闷声一哼,咬牙忍耐。
刘爽心下暗赞:“好汉子!”加快手上动作,把已经只剩躯壳的毒疮一点一点割掉,鲜血汩汩流下,虽然流的不多,但渐渐已经将衣裳沾湿。
割完毒疮,刘爽快速敷上金疮药,上药的瞬间,疼痛瞬间爆发,男子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疼痛之后,冰冰凉凉的感觉很快沁人心脾。刘爽从他裤子上撕下一片,当做绷带给他裹住了。
刘爽轻拍男子后背,男子觉得后背从未如此轻松,转身咚咚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刘爽摆摆手,把他的衣裳裹着割下、流下之物交给他。男子也不管什么,抱在怀中,大步跑出去。
男子出去之后,又跑进来一女子。如此这般,村中之人有病的、有伤的、中毒的……不一而足,依次来找刘爽瞧病。所看之病大多是常见病,只是山中没有医生,没人治疗。刘爽依照南中所学,又结合《九毒神功》中的记载,都是着手回春,药到病除。
刘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做了医生,一直到半夜,人还源源不断的到来。最后刘爽不得已自封大门,那首领这才让村民离开。
第二天天不亮,外面就有了村民排队的声音。鸡鸣三声,先涌入不少昨天看病之人或是其家属,纷纷送上家中的各种果子、食物,还有象征当地吉祥之物,其中不少是管用的药材,只是村民们并不清楚如何用,只是偶尔察觉能治病,便做了“神圣之物”,献给“神灵”。一时间五彩缤纷,也分辨不得许多。
之后众人在首领的带领下焚香祝告,刘爽轻轻一闻,便觉那香料中似有可麻醉之物,适度使用可缓解疼痛,心下大喜。之后,村民又献上了各种木盆、白布、烧水的铁壶……这些都是昨天刘爽用到的,需要时就在地上画出来,然后着人准备,今天却都准备好了。
刘爽用过早餐,又开始一整天的诊治。
接连数日,村中都有人前来看病,一个村子毕竟人少,过了三日,多是复诊之人,渐渐的人也就少了。终于清闲三日,结果又涌来一波患者,刘爽觉得好奇,几日相处,村中之人也认得差不多了,但这次却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刘爽惊疑之间,察觉他们疾病各异,也都是寻常之病,排除了有人恶意下毒等嫌疑,一一为之治疗。
这次忙起来,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几乎每日都要忙到半夜,不得已赶人离开方休。他大腿伤已经渐渐痊愈,但胫骨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还需要许多时间修养。
这日一早,刘爽已经准备好迎接更多的病人,等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人来,正好奇间,却见门被猛地推开,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在四个壮汉的簇拥下闯了进来。
刘爽看其面色不善,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直起身子坐起,愣愣地看着眼前之人。
那老者仔细端详刘爽模样,忽然道:“你是汉人,不是山人!”他用的是汉话,刘爽微微一愣,半个多月没有听到汉话,虽然口音还有些古怪,一种莫名的亲切油然而生。正要寒暄,看那老者面上一层寒霜,显然来者不善,心下一凛,决定先装傻充愣。
老者看他不说话,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贼人,敢在这里撒野,不知道这里是我妙手生的地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