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的时候,陆天明把那袋金条还给了北枫。
他杀人,是为了刘大宝,不是为钱。
接了钱,心就不诚了。
来到刘家大院,叩响房门。
开门的是端木斋。
“可算来了,你那兄弟不配合,想想办法。”
陆天明点头,往里屋走。
自那夜灭了巡检司,陆天明还未跟刘大宝见过面。
一来是他自己需要养伤。
二来为了避风头。
除了左边肩胛骨那一刀。
其他地方都是皮外伤。
基础练气术虽然对肺疾的效果甚微。
但提高了陆天明的自愈能力。
再配合端木斋给的药。
如今除了骨头处的伤还需要些时间,皮外伤基本无碍。
来到床榻边,刘能不在。
刘大宝听出了陆天明的脚步声。
立马翻身看过来。
“天明,你回来了!”
刘大宝眼睛放光,盯着陆天明瞅。
陆天明笑道:“精气神不错,这不赶紧好起来,请我喝酒?”
刘大宝面色一沉:“好不了,完全治好需要一千两银子。”
“端木大哥不是缺银子的人,我听他说可以收你为徒,免费帮你治。”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做他徒弟得去南边,我走了,我爹谁照顾?祖屋谁打理?”刘大宝急道。
陆天明气笑了:“你是走了,不是死了,何况我还在?”
刘大宝眨巴着眼,没回话。
沉默片刻,陆天明忽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没了你,我不能上房揭瓦?”
刘大宝看了眼陆天明瘸的右腿:“我可没这么说。”
陆天明恨不得把戒尺抽出来,像小时候教刘大宝写字那样,狠狠打他手心。
锵——!
陆天明当真把戒尺取下。
顺便把太平抽出。
刘大宝不明所以。
疑惑盯着明晃晃的剑身。
“天明,啥意思啊?”
陆天明将太平递给刘大宝。
“你闻闻。”
刘大宝接过嗅了嗅,上面有血腥味。
“怎么,背着我偷偷杀鸡吃了?”
“我去。”
陆天明极少骂脏话。
但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见我用太平杀鸡了?”
刘大宝想了想。
确实,别说杀鸡,就是剑身,都极少见陆天明拔出来过。
陆天明沉吟片刻,开口道:“张平,我杀的,吴义,也是我杀的,周世豪跟他那一百多个狗腿子,还是我杀的。”
刘大宝闻言。
抓着太平的手一抖。
差点没把尺剑摔地上。
“你...你骗我的吧?”刘大宝不敢信。
唰——!
他只觉眼睛眨了一下,尺剑便到了陆天明手里。
还顺道把他家用了几十年的八仙桌给劈成了两半。
“别以为你不在了,我就不能照顾自己,刘叔和祖屋交给我,你明天跟端木大哥南下,没得商量。”
陆天明说得很认真。
语气少有的不容置疑。
刘大宝看着陆天明手里的太平怔怔出神。
打死他都想不到,小时候跟自己在河里偷看仙女洗澡的陆天明,这么厉害。
回过神后,刘大宝疑道:“你真是十里镇剑神?”
“什么剑神不剑神,秀才!”陆天明翻了个白眼。
刘大宝先是一喜,笑得鱼尾纹乱颤。
但随后便脸色一变,怒道:“好你个陆秀才,咱俩光屁股在一起玩了十五年,你现在给我说你会武功?
当初张平揍咱俩,我心疼你,帮你挡,你早不动手,搞得我现在屁股上全是他的脚印。”
陆天明撇嘴:“当时是真打不过,你比我强壮,你不挡,谁挡?”
“你别(bie)说话。”
刘大宝打断道,“妄我天天担心你会被日晒雨淋,合着半天,我从房顶上摔下来屁股开花,你小子躲在后面偷笑是吧?
那年春暖花开,你说想骑马了,我从我爹那偷了匹马过来,你骑得欢,等我爹找来,你啪一下摔地上,害我被我爹当沙包锤,也是装的,对吧?”
陆天明忍着笑意又点了点头。
“你看看,还想笑,陆天明,你这人蔫坏。你说说,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刘大宝气得脸上肉直颤。
“其实,我也蛮喜欢杨大小姐的。”
见刘大宝一副要吐血的光景,陆天明补充道:“不过我对杨二小姐没兴趣,我的喜好,你清楚。”
刘大宝哪能不知道?
当初,他们自己搞了个烟雨榜。
上面都是十里镇有姿色的女人。
杨大小姐当之无愧的排第一。
其他的,两兄弟分歧颇大。
刘大宝看脸,陆天明主要看心胸。
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刘大宝板着脸:“没了?”
“没了。”
“账本的事,你是只字不提啊!”
陆天明眼睛一亮:“变聪明了。”
“你都承认张平是你杀的了,我又不是猪脑袋。”刘大宝斜眼道。
“我动手,可不是看不起你,那东西,不是你能搞到手的。”
“我知道,自己多少斤两我清楚,我就是觉得,何海不该死。”
“他拿匕首刺我。”
“当我没说,应该在他坟头踩两脚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刘大宝忽然道:“明天我跟端木大哥南下。”
陆天明嘴角上扬:“想通了?”
“可不是嘛,我在这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去学医,起码不会花冤枉钱。”
“合着知道自己乱花钱啊?”
“我这不是怕你哪天咳死了,每年还得抽时间给你上香烧纸,急出来的吗。”
陆天明笑起来,眼睛跟月牙一样。
门口突然探进来个脑袋,颇为奇怪的打量屋内二人。
“我方才在外面,以为你们吵架呢?”
刘大宝咧嘴一笑:“端木大哥,我和天明打小就这样,让你见笑了。”
陆天明拿戒尺敲了刘大宝一下:“你不能叫端木大哥,你得叫师父。”
刘大宝面色忽地一黑:“靠,我这是降辈分了?”
端木斋摸着痦子上的毛,喜笑颜开。
......
第二天,小镇东边的官道上。
端木斋和刘大宝整装待发。
陆天明和风二娘来送人。
刘大宝他爹没敢来,怕哭。
刘大宝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被周世豪劫道那次。
此刻,他心中有紧张,有不舍,也有对远方的憧憬和期待。
“天明,我爹就拜托你了。”
“嗯,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别丢咱梨花巷的脸面。”
“放心,端木大哥说我是医道一途的天纵之才,我相信他不会看错。”
“人家就是客套话,你听听就好了,人最宝贵的天赋,是努力。”
“瞅瞅,又要开始讲道理。”
陆天明笑笑,没说话。
“和杨二小姐的婚约昨晚上我退了,身体能不能好两说,我不能耽搁人家,对吧?”刘大宝神色有些许黯淡。
陆天明点头。
婚姻这事,从来不是两个人互有心意就能解决的。
半年,不长,可杨二小姐愿意,杨员外不见得愿意。
道过别后,刘大宝翻身上了马车。
端木斋不知道跟谁赌气,话也不说,僵硬的挥手过后,黑着脸钻进马车。
送走二人回来的路上,陆天明奇道:“风姐,端木大哥跟你怄气?”
“当时为了让他过来救人,我在信上说答应嫁给他。”
“啊?”陆天明一惊,“那你这不是食言了?”
“我觉得没有太大问题。”风二娘笑道,“他救他徒弟,关我什么事?”
陆天明瞅一眼大冬天穿得跟夏天一眼清凉的风二娘。
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老肩巨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