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喧闹更大，张景惠也是投入进去，跟着这些年轻人们玩闹……
    姜诚低眉转了转眼，起身叫来叶海，也没让张廷雪跟着，就从歌舞厅的小偏门绕了出去。
    段芝贵既然真的在张家公馆，迟早得见上一面——这种场合他让张景惠支在外面，不如他自己“主动出击”，来先行见一见这老家伙。
    但这锦州的张公馆实在有点大，姜诚等于是偷摸溜出来的，还真不太好找这老鬼在哪里。
    而且张府的下人，肯定是提前得到张景惠的授意了，不论他这位督军大人如何变着法的询问，都探不出一点消息来。
    “娘的，就这缩头乌龟的架式，还打算到我吉林赴任的么？没得叫人笑话！”
    又绕了一圈，姜诚发现又转回了正厅这边，不由撇了撇嘴打算回去，却隐隐听到了洋楼靠墙根的小石头走道，传来一阵异响。
    听上去，像是风划过那一排竹子的响动——但风是不会说话的，姜诚分明还听到有女孩子叽叽咕咕的声音。
    “什么人在那里？”
    身为护卫，叶海马上往主子身侧一站，已把右手探到了腰间的枪柄上，又厉喝道，“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干什么？”
    深宅大院的，少不得一群下人……人一多，什么阿猫阿狗鸡零狗碎都会冒出来。
    姜诚还以为是某个下人趁着府里请客，打算浑水摸鱼拿点吃的喝的用的——
    没想到叶海一声怒喝下，迎面居然胆子很大地直接跳了出来：“你说谁呢，谁鬼鬼祟祟啦？”
    姜诚只觉得眼一花，面前的少女大约十六七岁，身材娇小穿一袭白蓝民国学生裙装，两条粗粗的马尾辫打着蓝色丝带结；
    别看姜诚的两位夫人都是头挑美人，但眼前的风姿却全部相同：这姑娘应该是江南一带的女子，小小的瓜子脸眉眼极为清秀，
    尤其那一双母鹿般的温柔眼瞳，竟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离世的蔡婵娟。
    “啊？”
    一见是个女的，而且还是身形小小的美女，叶海这大老粗当下就懵了。
    “说你呢，你说谁鬼鬼祟祟的？”
    看到这俩男的都不说话，小美女反而是胆子更大了些，竟上前又喝问了一遍。
    姜诚斜睨了面红耳赤的护卫一眼，心道看你这不争气的样，来个小妞就给你镇住了……妈的这要是个鬼子间谍，老子真得让你给连累了。
    “这位小姐莫怪，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怎么说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姜诚含笑温和道，“我是张五爷邀来的客人，一时贪了两杯，在附近转转就是了。”
    这位看似温婉的大小姐性子倒也豪爽，马上一摆手道：“算啦！哎，看你年纪也不大，来做客，还带着护卫呢？你爸得是个团长吧？”
    我爸还真当过团长。
    看这小丫头歪歪脑袋的样子十分可爱，姜诚把刚要插嘴的叶海阻止，故作苦脸道：“望父成龙啊！我还真盼着我爹当个团长……那我是不是以后吃喝玩乐都不愁得了！”
    “哎这位小姐，你爹是不是个团长？听你这话，肯定是见过团长是个啥样喽？”
    听到这话，她顿时圆睁双眼张了张嘴，竟是接不上话了。
    我……见过团长？我见得多了啊！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跟段芝贵一道在张家的大小姐段心雨——
    听说奉天来人了，一定是有热闹可瞧……但老爹再三要她乖乖躲在房里别出门；
    可玩心上来的段心雨本就在张家闷了数日，又听着这边乐曲欢乐，当下按捺不住便避过丫鬟婆子，偷偷溜了过来看热闹，没想到就让今天的正主撞见了。
    “瞎说什么呢，人家才不是……”
    段心雨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丫鬟一阵阵“小姐，小姐”的呼唤，当下脸一白：“坏啦！不跟你说了，等下被人发现了，我爹可真要训人的！”
    其实在她显现出慌乱的瞬间，姜诚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在张家作客，大可不必这样鬼鬼祟祟地摸来看热闹，绝对是养在此地避着不见的段芝贵家里的！
    又对过她的穿戴气质和年纪，姜诚一下子推测出，她必然是那老货的女儿。
    “跟我来！”
    姜诚眼珠一转，劈手握住她的手腕，从正厅的侧门绕过，从屋角的另一条走到迤逦地避过人离开。
    “哎哎，你干什么呀？男女授受不亲哦！”
    直到顺利被他带离现场，又拐进了张家的小花园，这小丫头才狡黠地挣脱姜诚，“你再碰我，可要喊人了啊！”
    姜诚抱肘逗她：“你喊啊，我把你往那后头一拖，让我这护卫守着，看你喊破喉咙有没有人理你。”
    段心雨叉腰：“喂！你们关外的公子哥，都是这么没皮没脸没风度的吗？都民国了，你们也不学学人家西洋的绅士精神骑士精神么？”
    切，你要是真懂什么绅士精神骑士精神的真正意思，恐怕还会觉得自己家里的男人好。
    不过她能说出这俩词，可见还有点见识，姜诚便没再逗她而是与之攀谈起来。
    这姑娘别看性子豪爽，但恐怕跟海蕙心这些行伍出身的女子一样，见惯了大老粗和兵痞，对姜诚这种相貌俊朗谈吐文雅的年轻人带着新鲜——
    两人从眼下的时局到诗词歌赋，甚至是一些西洋歌剧等等聊了一圈，段心雨露出了惊噫表情：“哎呀，总听我爹说，关外的兵，都是土匪出身，大字不认得的大有人在！”
    “没想到，还有你这样什么都懂的公子哥呀？”
    听她恭维，姜诚也是笑道：“我也总听说，关内的女子，个个裹着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是第一次见着，有如此见识和谈吐的姑娘！”
    “学识好，见识广便罢，居然还生得这般貌美如花——以小姐的出身，求亲的富贵人家得从天津排到了山海关吧？”
    被他夸得脸红，段心雨掩嘴一笑：“又来！刚还说的好好的，又没正经了！”
    “什么求亲不求亲的，我哪懂啊？哎，我真是羡慕啊，听说关外的姑娘不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嫁谁都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