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杨洪义越发尴尬的神情,姜诚转而一笑道:“四叔好福气啊!纳的四婶,看着可比我还年轻呢……”
一番话说完,那美颜的少妇眨了眨眼,转而面露殷勤笑容,快步迎上来道:“文兴,这就是你总是提到的督军大人吧?”
“真是如你所说,生的这般俊逸好看——又是年轻有为的,叫人真是心生佩服啊!”
姜诚知道她这话说来就是寒暄,但听着还是舒服的。
杨洪义还是有点窘态:“姜爷,总归是续娶,也算不得什么光采事……咱也就没跟哪个讲。”
“这就是带着素君,进城里买点吃用和衣裳首饰啥的。”
听他这样慌乱的解释,姜诚竟有种看到新上门女婿的错愕。
“哎哟,再娶叫个什么不光彩的事?况且我这四婶这般美貌。”
姜诚眨眨眼,转而抬高声音与店家讲,两人买的东西挂督军府的账就是。
杨洪义赶忙连连摆手,但姜诚却表示娶四婶他也不知道,今儿这就算是随份子钱了云云。
聊着聊着,姜诚邀他回督军府一块用晚饭,但杨洪义表示延吉还有不少公务,就不叨扰姜爷了。
姜诚也没留他,而是叮嘱了路上小心,便目送他一行出了门远去。
然而抬眼便瞅着对面的花店,段心雨正端着一盆盛开的茉莉花出门。
如织行人中,两人竟四目交投——少女顿时呆住了。
她……
也喜欢茉莉?竟是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亡妻蔡婵娟,姜诚记得她也最喜欢茉莉;不管帕子还是衣物,都会绣上几支茉莉花。
“姜爷。”
既然都看着了,再避开也不是回事。
段心雨把盆栽递给紧随的婆子,上前屈膝见了礼,“您今日得空,也来逛市场?”
姜诚垂了垂眼睑:“唔……段小姐来买花啊?倒是见你这气色好多了。”
段心雨却轻轻咬了咬唇,仿佛是经过艰难的考虑,才抬眼回望他道:“姜爷,我想与您私下聊聊,不知……”
看这双母鹿般温顺的瞳,姜诚竟有种奇怪的错愕。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
圣心堂。
位于吉林府的松江路,光绪24年法国传教士在东北传教,历经数十年才在此落成。
此时的圣心堂只初具雏形,这教堂历来都是靠募捐筹集建设,修筑个十年二十年都不算稀奇。
“都在外面守着就是。”
对着紧跟过来的护卫们摆了摆手,姜诚回身竟是一把拉过段心雨的手,牵着她快步进了大门。
此时工匠都已散了工,偌大的礼拜堂空无一人。
姜诚沉默不语,拉着她从这气味呛人的一地狼藉中迅速走过,穿过还未放置神像的石台,径直走出后门。
绕过长廊,姜诚用空闲的一手推开铁艺后门,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整洁的欧式小偏院。姜诚给这天主堂投了不少钱,这里的主教也就单另给他划了一片区域出来修了这院子。
但这里的用途,分明不是给活人提供的。
月白色的罗马柱圆顶结构,正对的石台雕耸着一座等身的汉白玉人像。
清晰可见是个温柔貌美的女子,段心雨怔怔愣了数秒:“她……是?”
姜诚松开她的小手上前,凝望着那玉像大概半分钟,才是回身答道:“我的发妻,蔡婵娟。”
说完这话,他又对着玉像边的石碑挑了挑下巴,“这儿还葬着我的弟兄叶海——呵,大概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埋在这里吧?”
分明看到她身子剧烈一震:“姜爷,您……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姜诚不再看她,而是一脸平静地把目光回转向玉像:“不少人说我姜诚无情无义……是因为娶了小娟,拿了蔡家的兵才有了今天。”
“她人不在了,也得被我一路从天津带回长春,带回首府做做深情。”
“段小姐——往后这事,怕也是要落到你身上了啊。”
段心雨退了半步,一双盈动的眼光越是呈现出几分悲哀,几分无奈。
半晌,她竟是默默的掉了泪,哽咽道:“在这个乱世身为女子,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爹讲的对,能够不把我送到婴儿塔里摔死,好好的养大,已是算是好命了——我,姜爷,这就是我今日想说的,我,我也没得选!”
姜诚始终无声地看着她,大概哭了半分钟,她捏着帕子竟是大胆地向他走来:“我只求过个平静日子……这一路过来,让我实在太害怕了!”
“姜爷,您是让我为妾为婢,哪怕做个洗衣裳的婆子也好——我,我只求个安生日子就好。”
是我的错觉吗?
姜诚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在这一瞬间,他竟有种感觉:墓里躺着的女子,竟重生在眼前这活生生的姑娘身上了。
赶忙把这奇怪的念头驱出脑海,姜诚上前道:“你也是可怜人……这联姻的事,我虽然点了头;但思来想去让你住进督军府,暂时不大合适。”
“我那两房夫人倒都是大度的人,只是你贸然入住,怕也会惹得非议。这亲事办了,还是与你父亲住在一起便是了。”
段心雨不信任似得抬起头:“真的?我可以跟父亲继续住在一起吗?”
姜诚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子才不会让你这么快搬进门,鬼才知道你那爹又准备搞啥幺蛾子……就算不搞幺蛾子,让你进门也是多双不太平的眼睛。
你不想进门,我还不想让你来。
“真是如此,便是太感激姜爷您了!”
段心雨又给他行了一礼,脸上苦涩很快退了几分,“那——那,我这就没什么事了。姜爷,您如此大度,是不是有条件呢?”
这妮子倒也有趣,我还没提,你倒主动承揽上了。
姜诚眼珠转了几转,微笑道:“硬说条件吧,倒也没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这爹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怎么突然就提出联姻这事?要说我姜诚对你们段家,可算是敌手啊。”
其实答案他是明白的,偏偏想在这种时候,试探一番这位段小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