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孙正楠一顿感慨,姜诚也无声地点了点头:“棉被毛毯啥的都得备上……另外让炊事班给准备些热水姜汤什么的,等移民到了,每个人分上一碗。”
海如松连连应是,回身高声与副官下令去置办。
三处安置所姜诚随机选了一处,车队旋即立刻开拔过去……天公不作美,又开始飘飘悠悠下起了雨夹雪,连他们这些东北本地人都觉得有点冷了,更何况外来的中原人。
此时移民还没有入住,一排排的砖房空落落的。
安置所的防卫工作,是海如松135旅旗下386团魏文新负责的。
这大门那边站着两个哨兵,但就算远远瞅着,姜诚也轻而易举地发现那稀稀落落的,似乎在闲聊什么。
顿时紧蹙双眉,姜诚却什么都没说;而副座上的海如松却旋即劈手伸向方向盘,重重地按了几下喇叭。
转瞬间目光就被吸引过来,两人立时震惊地从稀稀拉拉的站姿挺直腰杆。
车子刚一停,他俩张皇失措地就要去抬开路障,海如松却立马下车训斥上了。
一见是长官到了,这俩吓得更是面如土色,背着枪迎上来就敬礼。
海如松脸发白,骂了几句便亲自指挥车队进入营区。
对这小插曲姜诚并没上心,下车抓过披风盖在身上,压了压军帽扫过四下。
此时魏文新带着一众下属列队前来——眼看居然是督军大人亲自到了,惊得赶忙整理仪容戴军帽纷纷敬礼。
“呵呵,还挺热闹啊?”
回身扫了他们一眼,姜诚便轻而易举地发现些端倪。
衣著不整满脸焦黄手指发黑,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烟味……能干啥?还不是聚在一块抽烟打牌了?
去年年中的时候,姜诚就下过禁烟令,当兵的尤其不许沾大烟——
但这些底层军官大兵们闲暇无事的时候,总也得有点娱乐活动……于是香烟打牌玩女人,成了最常见的。
“几个王八犊子!让你们守营,居然给我玩闹上了?”
此时最生气的莫过于海如松——守门的稀拉兵已让他丢了一回人,现在更是让他颜面扫地。
“无妨,也是趁着空闲耍个高兴嘛,不耽误正经事就是。”
姜诚一笑让他们礼毕,回身与海如松道,“走,让魏团长带我转转吧。”
魏文新诚惶诚恐道:“岂敢岂敢!姜爷您请这边!”
说着把军帽整整好,赶紧点头哈腰着给姜诚引路——另一边偷偷踹了自己亲信一脚,让他赶紧拾掇残局。
姜诚斜睨了越发脸黑的海如松一眼,但都没把这些小插曲放在心上。
当督军也有段日子了,他是太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了……
对下属且不能卡的太死板,否则不光是没有亲信的问题,连办差事都不会有人好好给办。
“姜爷,您小心台阶,搁这儿走!”
一路引着他们穿过片空地直达营区——设计是两层小楼,仿营房的设计,隔间由大通铺组成;
红砖墙看着还很新,甚至都有点没干透的感觉,姜诚还没进门就发现了端倪,登时猫下腰捏了捏这些砖块。
“这不对吧,用的是什么砖?”
随手敲了两下,那声音听着竟是脆脆的,姜诚回身便瞪着海如松道,“怎么回事……我记得设计图是省城研究所出的,砖要求要用粘土转,这他妈是什么东西?”牧马出身的海如松哪里懂这个?当下圆睁双眼老半天答不上来,一旁的魏文新咬着后牙也不敢搭茬,表情很是为难。
“咋了,一个个是哑巴了?”
姜诚是越发冒火,回身吆喝随行巡视组的一个成员——
他是杨玉成的同窗名叫宋时昌,也是学建筑出身。
当下上前看过,这位建筑学的高材生马上说道:“砖的确是粘土砖,但应该是烧制时温度不均造成的。”
海如松紧张起来:“那,那这,这会不会有影响啊?”
宋时昌很清楚姜诚和他的关系,看了他一眼转而却道:“影响倒是没啥影响……就是,”
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姜诚大概能明白过来,这工程肯定是有问题的。
眼神冷厉地扫了对方一眼,姜诚什么都没多说,而是抬手推开了房门径直进入。
一如在设计图上看到的,窗户,通铺,靠墙的有柜子中间有取暖的火炉——
房里扑面而来的阴寒,让他忍不住拉紧披风,跨进门槛的同时,竟有种风尘仆仆的味道。
通铺的铺盖卷并不薄,但看着异常陈旧,姜诚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回身瞪着眼冷冷审视着魏文新。
“海叔,时昌,魏团长给我留下——”
姜诚摆了摆手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但关门的同时,他的火气已上来了,拽起一条铺盖卷甩给魏文新,“说,这怎么回事?!”
要知道,安排下来的时候,姜诚命孙正楠紧急从郑家屯和大平庄征调的军需,都是一攒新的铺盖……
怎么他妈的到了地方一看,居然统统是旧货不说,还脏得要死,不止从哪儿捡回来的吧这是!
魏文新已经吓傻了,海如松更是脸黑如锅底,瞪着下属浑身发抖到似乎站不稳。
“爷,爷,我这,我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面对顶头上司和督军大人的水波不兴,这位守营的团长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你不知道?呵,”
姜诚冷笑,回身侧转向海如松——当然对上自己老丈人,他还是多多少少留点面子的。
可这种不言语的“留面子”,海如松也觉得面子丢尽了。
“王八犊子!”
海如松憋红了脸牛吼,“赶紧把事一一与姜爷说了,究竟怎么回事?”
“他妈的,老子把事情可是原原本本交代给你了,安置所这边都是你在负责,你能不知道?”
“郑家屯和长春拨调来的棉被褥子铺盖卷,可统统都是新的好的!怎么这就……”
就在海如松粗声大气地训斥时,姜诚全程在审视魏文新。
这小子跪在地上抖若筛糠,但也明显能看出,他在紧张地思索对策。
看来,他是知道不少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