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敢带头的易树臣不怕，可人多心杂，有些人可就不一样了。
    “真的……到了？”
    一个名叫丁超的胖子团长有些慌乱了，“易参谋，这事，咱们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听他这话，明显有怂了的意思，易树臣转瞬火冒三丈地瞪眼：
    “他妈的，刚才弟兄们表示不满，你也没少说自个儿委屈，现在事情临了了，你是不打算出手了？”
    另外两个团长对他也是怒目而视，这丁胖子眼神闪躲：“我，我——”
    “这委屈归委屈，可大伙总归想的，也不是跟海爷还有督军作乱啊！咱……不就是因为手头银钱紧缺才，”
    他这番更明显的投降意图，让易树臣指着他鼻子骂起了粗话后，声音更是大了几分：“少给老子在这里充好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海平川年初赏了你好处？奶奶的，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你就不管弟兄们的死活是吧——”
    他说完这话，另一个团长也是忿忿道：“就是，奉省黑省的团长，哪个他妈的不是吃香喝辣的，姨太太娶了一堆？咱呢？”
    “再想想，咱嘴里没味想咂吧一口烟，还让他姜诚给禁了——”
    “玩女人吧哪个有钱？就他妈这几个军饷，是打发要饭的吧！”
    如此的情绪激动，迅速感染了这些团长副团长，参谋和营长们，纷纷抱怨道：“就是，钱都到他姜家海家手里了，他们吃肉，连他妈肉渣也不给咱留的！”
    “林哥说的是，不跟他姜诚混了，咱……”
    越说越火冒三丈间，所有人突然吓了一大跳——
    院墙外，一声枪响。
    凌晨的四平，整个城市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呼啸风声把这声枪响吹得支离破碎，却经过街道的墙反复回荡，像极了天庭即将到来的审判。
    雪狐的特种兵一个小时前便渗透进来，待姜诚枪响令下，易家前后门齐开！
    整齐的脚步声迅速包围了四下，清脆的拉栓咔咔声连成一片，形成了男人们最熟悉的声音。
    “呵呵，你想怂，只怕姜飞澜给不给你这机会那！”
    易树臣冷笑几声，拳头在案上敲了几下，抬起脸朗声道，“去，把督军大人给我迎进门来！”
    他这话却还没落音，大门外边传来一声平静，却又明显夹杂着不耐烦的火气：“迎接我，你一个小小的参谋，还不亲自出来迎接老子？！”
    不肖几个眨眼，姜诚的护卫率先冲进门来，瞬间就把这所临时的会面场包围了。
    在场所有人齐齐站起，唯独易树臣神色僵硬，双手撑在面前的案几之上，强撑出副正襟危坐的姿态来：“敢问姜爷漏夜前来，可是对卑职有何示下？”
    一言不发。
    手握着勃朗宁，姜诚径直穿过这些僵硬地站在当间的军官们，站在易树臣身畔。
    缓缓用枪口挑了挑军帽，他唇角微勾眼神极端挑衅。
    “易参谋真是好大的谱啊，姜爷我站着，你居然坐着？”
    听到这话，这位参谋不禁站起身来，在他想重复那句问话时，姜诚忽然抬起勃朗宁，一枪打穿了他的胸口！盛放的血花瞬间炸开一片，眨眼间便把案几，和周遭所有的物事染上了模糊血肉。
    包括丁超在内，所有人闷闷地抽了一口凉气，有个站不稳的文官，竟吓得斜身坐倒在地。
    “呵呵。”
    姜诚冷着脸不以为意，迈步走向易树臣刚才坐的太师椅。
    不需要下令，两个护卫们已会了意，箭步上前张牙舞爪地便把易树臣的死尸拖了出去。
    姜诚落座，穿着锃亮马靴的一双长腿翘在桌上，把还在袅袅生烟的勃朗宁拍在面前，一字一顿道：“都是大老爷们，敢作敢当吧？”
    “哪个不怕死的站出来，给姜爷我好好说上一说——你们现在，是想干什么？”
    鸦雀无声。
    所有人瞪圆一双双犹如死鱼眼完全答不上来，可就看到姜诚伸出修长的手又摸向那把手枪，丁超定了定神最先挺身而出：“姜爷，容卑职上禀！”
    在注意到这双犹如燃烧坚冰的瞳子示意自己开口，丁超识相地迅速解下身上的武装带，一脸敬畏地上前道：“姜爷，我们不否认想作乱！”
    “但真的是事出有因！”
    分明看出那深不见底的眼仁掠过不耐烦，丁胖子继续往下说道，“姜爷，咱不是海爷的老部下——是原先四平守备杜海生的手下，”
    “您拿了四平后，就跟了海爷……咱一向敬佩您跟海爷公正廉明，对老百姓也没的说！”
    “可是，可是咱当兵的，也同样是大门一开万事要钱，手头就这几个军饷，真真儿是连个亲戚走动都不敢有的！”
    听着他继续诉苦，姜诚垂下眼睑。
    这事，他不是没想过。
    所谓“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在这腐朽大环境的民国，真正做到的有几个？两年多的时间，他从一个营长都不是的学兵，迅速“攻城略地”升任掌控三四万军队的吉林督军，出了自我强大外，大抵都是吸收原先奉军的老班底。
    这一过程尽管迅猛，但新旧军阀之间的矛盾，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出来。
    所以，姜诚始终对部下们放权，一面用好处吊着他们忠诚，一面也在培育思想先进且更忠诚的青年军官，再慢慢替换掉这些跟不上队伍的老部下……
    这一布局姜诚一直再做，可偏偏这过分清明廉政的海如松，给手下们用了猛药。
    “小的作乱没的说，您崩了也是活该。”
    丁超把情况说完，重重吞了一口口水正色道，“但弟兄们苦，给您卖命，总是想，”
    姜诚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怎么，在你们看来，若是不能吃香喝辣娶姨太太，不能抽烟喝酒打牌赌钱，就得跟老子作乱是吗！”
    嘭地一下手掌拍在面前案几上，姜诚一跃而起指着这些惴惴不安的军官，“哗变生乱，还给老子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丁超被这位年轻督军的不怒自威震撼，笔直地站在当间，已有些隐约发抖了。
    “拖下去，一个不留。”
    姜诚收回目光再不看这些人，声音懒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