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霆脸一白。
他急着上报给东家,为的就是抑制越发与日中天的姜家——
因为不光是儿子姜飞澜“扩张”,其父姜兰轩也盯上了蒙古,整个热河地区也在整军备战。
他把这事也说了,急匆匆地又补充道:“爷!我说这些也不是出于嫉妒贤能……”
“您这仔细想想啊,一旦让姜诚再拿到一个出海口,还是海参崴那样的战略深港,而他的父亲突破热河打通蒙古,整个东北将被他们父子辖制其中。”
“另外,随着深水港的贯通,他们合作的可是美国人,这,”
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大帅便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还说什么不是妒忌贤能?”
“他们父子强了,提升的不是奉军咱整个的势力?你上红头帐本给我好好看看,热河跟吉林,每年往我这督军府利多少的税?”
“况且凤至丫头也跟美国人合作,连启动资金都是臭小子给的——可以说老张家越是如日中天,跟吉林也有莫大关系。”
“就算跟美国人合作也是好事情啊!这往后在日美两国之间,我们只要双方不得罪两头利用,岂不是更有利于我们?”
就目前这个局势,您还打算在日美两国之间玩联纵?
杨宇霆张了张嘴,还打算跟这老家伙说些要紧的事——可他分明从东家的越显愤怒不耐烦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即将爆发的怒气。
他就这么信任姜家?
不,恐怕不是。
是反咬过来的日本人,以及关内的局势造成的吧?
目前他更看重谁能平定乱阵,最好连小日本子一块撵走的那种……乱局在即他是不可能对姜家下手的,他只能坚信父子俩能稳固局势,开疆拓土。
等未来情况稳定了,再分割他们权柄是么?
杨宇霆眼底一点点澄定下去,微微低下头做恭顺状道:“帅爷,您当初与卑职说过,得记住这炕头那边儿热……”
“卑职这两年多来,一直都将此话铭刻在心。呵,想必您是能看出来的,卑职所有的心思都在那里——”
大帅叉着腰烦躁地对他撇嘴:“他妈了个巴子的,你他娘的能不能少扯这些闲篇儿?老子就问你,现在眼看奉天大大小小的鬼子驻军都有炸毛的阵势,你准备怎么打?”
“还有,你那个扑到海参崴的老同学,又准备干啥?真就要打起来么?”
杨宇霆难以解释。
整整两个旅的兵马,再加上张学成的机械重装旅,很难想象这仗到底要打到多大的程度。
可就目前为止,姜登选始终围而不攻,似乎只是带着大军前去野游。
士兵们每天擦擦枪,列队训练,跑步操习,把个野外营盘搞成了训练营。
然而这一阵阵的喊杀冲天,却让被困在海参崴地区的日军急了。
他们本就严重缺乏补给,别说弹药,关键是粮食严重紧缺——更要命的是,随着炎夏的到来,他们连淡水都开始紧缺了。“这……卑职认为,姜诚是打算激怒日本人,或者是,或者是拿围困的法子,逼着日本人从海上撤退吧!”
杨宇霆深吸一口气,把后半句话都说了出来,“按照超六向总参部汇报的情况看,通往海参崴地区的所有陆路都被封死,”
“日军现在一粒粮食,一枚子弹都得不到补给。”
大帅听得眉开眼笑:“哈哈这臭小子还真挺邪性!他让你的那个擅长打防守战的老同学,跑到西伯利亚帮着鬼子看门去了啊?”
“现在天气这么热,挨着大海啥啥都缺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杨宇霆心里也清楚,鬼子历来陆海不合,之前联合舰队能跟陆军部配合打下海参崴,已是相当难得了。
现在怎么可能甘当补给船,帮着那些身在战略要隘上的政敌们送物资?仨瓜俩枣能往过跑一跑都是好的了。
“他们唯独在海上开了个口子,是打算让日军从海上撤退——”
杨宇霆往下说道,“可是日军不光是海参崴有大量驻军,先前北遣军一路向北,锡霍特山脉,贝加尔地区,甚至他们还绕路去了高加索地区……”
“如果单论海参崴港口的日军,以超六现在的实力,应该可以打赢……可是战事一旦打响,北方大部分地区的日军,必然会反扑回来——”
“而且日本必会借此全面开战,到那时候整个朝鲜半岛的日军会扑向新义州和集安,广岛横滨等地肯定也会,”
大帅被他这些地名说的脑瓜子疼,火冒三丈地摆手着:“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地名,局势对比我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妈的你就说该怎么对付吧!”
杨宇霆苦笑了几声,无奈地咬了咬后牙:“很明显的,我们已被姜诚那小子牵着鼻子走了——”
“想不备战,也是不行的了!为防不测您还是早做决断,北大营,锦州,抚顺等地的部队得开始准备了。”
…………
和谈结束后的第三天,田中义一麾下的一名大佐,因为被姜登选围困,率领部队向着吉军的军营发动了袭击。
冲突并没有持续多久,但双方人马在摆开阵势的一瞬间,就是往死里打的阵仗。
十数门野战炮齐齐轰鸣,落点上的吉军早就做好了戒备,拿着武器冲入早就准备好的工事中,对着开始逐步推进的小鬼子坚决反击。
这些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在猫着腰在炮火的掩护下,一面小心地寻找掩体,一面利用地形进行反击。
枪林弹雨中不知有多少人倒下,这片因为日军占领而沉寂数月的土地,再次变成了厮杀的海洋。
因为早就做好了日军进攻的准备,在姜登选得当的指挥之下,很快把敌人的进攻打退了。
这场分明具有试探性的进攻必然不是鬼子的第一仗,但却是相当惨烈的一仗。
硝烟弥漫的战场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乎每一个弹坑内,都有难以收敛的肉块和鲜血,在不断飘散出诡异气味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