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话说完,要说最不爽的,肯定就是吴泰勋了。
娘的,你这个姓姜的,一连串的搞这些吃屎的政策……是他妈的冲我来的么?
吴泰勋很清楚……他这两年占着哈尔滨,靠的就是这条纵贯东西的铁路赚了不少钱。
而这其中,贸易额和利润最大的,无疑就是鸦片,以及其衍生的生意。
当年,俄国为了远东的利益,以及蚕食华夏的目的,修了一条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到东北几乎是贴着黑省的外沿走的,一路修到海参崴。
从满洲里,贴着黑吉两省的交界,贯通哈尔滨等城市,从绥芬河出境一直连接到海参崴。
所以姜诚在即将打通海参崴前,派他的超六兄到哈尔滨把控全局的原因就在于此。
哈尔滨还有另外一条道路连通旅顺,也就是目前掌控在日本参谋本部手中的“南满铁路”。
一旦哈尔滨稳固,从海参崴卸船的货物将能一路顺利运抵哈尔滨,再转运至南满铁路第二大交通枢纽长春——
姜诚和严子文算过,走陆运火车能节省成本最少三成,再加上节省的时间和安全性,拿回哈尔滨是势在必行。
身为吉林督军,姜诚把地头上的侵略者撵差不多了,开始就地盘的发展,划出蓝图和具体的行动纲领来了——
自打他们父子联合吉军撵走了老鲍家以来,吴泰勋就陆陆续续往哈尔滨增兵,吃惯了这里的好处,赚惯了铁路货运的红利,再让他往出吐怎行?
“超六,你这是要干什么?”
坐在长条桌的下首位,吴泰勋立刻发话了,“你得知道,哈尔滨最重要的收入就是陆地货运产生的效应,除此之外就是烟税——”
“你把烟给禁了,大家要怎么赚钱?况且你可以查查去,今年年初旱灾,整个东北的粮食都不够吃,哈尔滨粮价也是始终居高不下;”
“农民们若是没种烟,怎么吃饭?”
如果他这番言辞放到现代去,妥妥就该被枪毙了……但在清末后期,这种以烟养财政的言论和政策,就是官员们的主流了。
鸦片战争后,大伙发现烟禁不掉干脆采取“弛禁”的态度,也就是准许自己人种制贩,然后收取高额烟税。
一方面可以养着财政,另一方面,自己人吸食内地土烟,也能减少银钱流失到国外。
由此一直到了民国,各地军阀都对大烟这玩意创造的价值垂涎欲滴……不用说连年的烟毒之祸,单就说1919年的旱灾扩大,也跟这个有莫大关系。
“幼权,你既然身在吉林境内……全军上下就该接受吉林节度。”
姜登选把身子微微向前倾,双手探在桌面上道,“吉林全境禁止任何形式的种、制、贩、售,吸等与大烟有关的行动,也不是执行了一天两天。”
“你说影响农民的收入我不苟同——愿意改种粮食和经济作物的,首府会派来指导专家,并帮扶兴修水利……产下的粮食有专人负责收购。”
“还有,哈尔滨境内的货运,三姐夫月底就会来全面接手。”
吴泰勋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他算彻底听明白了……不管是飞澜还是超六,甚至是张作相那一头,都是跟他玩真的了。除了自己带来的兵有自主权,其他有关哈尔滨的所有公务、军权、农业、商务等等都要收回去!
听出这些势在必行,吴泰勋的第一反应是极端的抵触,恨不得当场就来几句反对言论。
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惹得起姜登选吗?
对方目前还是吉军30师的最高长官……另外张学成的机械重装旅也在推进,江桥突破的时候他可见识过——
真闹起来……别说自己,就算把老爹也不一定干的过!
想到这里,原本面露忿怒和不满的吴泰勋,居然把脾气收起来了:“总得……有个过度吧?”
“毕竟春节刚过,这老话讲一年之计在于春,总得让弟兄们开年有个进项,而且,”
他这些话,分明是斟酌过了,说的分外收敛式的艺术……他很清楚一切话语权都得立足于实力。
政令已经下达,三天之内就会传遍整个哈尔滨……他们的部队来,就是为了应对骚乱;
甭管是谁,要是胆敢在这种时候作乱,拉出来枪毙是肯定的。
都如此图穷匕见,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场一推椅子站起,招呼几个与会的手下告了身子不爽,径直离开了会议现场。
“超六,我看幼权这事,肯定得上报姜爷了。”
在他们一行人气冲冲离开会议现场的时候,金延喜是最先发表意见,“这才是刚刚宣布第一道政令,而且他们在哈尔滨算是鸠占鹊巢,还让他们占出道理来了?”
看着他气冲冲的神情,姜登选把身子往后一靠,面无表情地垂了垂双眼。
“这种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张学成没出席今天的会议,他的副官潘胜全权代理,“轻而易举的钱都拿习惯了,你让他们突然间断了这念头,谁愿意啊?”
姜登选斜睨了对方一眼——
话是说的没错,但今天张学成没来出席……还不就是面对好兄弟打算“避嫌”的?
重装合成旅就在城外,吴泰勋是不敢翻起浪来,但吉黑两省部队在哈尔滨干起来,这脸子可就难看了。
“行了,这种没意义的话,往后还是少说吧。”
作为最高长官,姜登选很轻松地终结话题,“弟兄们……照着老规矩,跟之前吉林府和长春一样,从明儿一早张贴告示,全城宣布禁令!”
“在哈尔滨道里,设立两个鸦片回收区——愿意主动上缴的,还是按照从前的规矩给赏钱。”
“三天之后,全程开始查抄!”
说完这话,姜登选全体手下同时站起立正,山呼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