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还以为这老狐狸要问什么,没想到是关心自家闺女。
酒精的作用下,姜诚的反应稍有点迟缓,却还是不自然地把目光转过去。
“瞅我干啥?”
照直给了他大腿两下,大帅撇嘴骂了两句粗话,转而把精明的小眼睛转向桌子对面的吴俊升——
后者跟自家儿子一杯接一杯,而且酒气分明已上脸了。
心里格登了一下。
明白过来了:显然是吴赤芳的事最大程度地刺激到了他……同样也是有女儿的人,姜诚同样能理解他这颗慈父之心。
毕竟,就算表面上再是庄重肃穆,阴冷狠辣的一个人,也有一块专属于他的温柔区域——
对于吴俊升来说,他这一双儿女就是,而对于张大帅来说,他那位刁蛮的大小姐,无疑是这位大军阀心底最柔软的一片区域。
“真挺好的,府里女人多,孩子也多……而且自打图们江出海口彻底打通,很多洋货运进来丰富得很;”
说着,姜诚回过脸招呼警卫冯青,让他去把夫人海蕙心叫来,“蕙心,赶紧的,跟帅爷好好说说,首芳姐最近咋样……”
赶紧微微曲下身子,在大帅耳侧讲述——
见他竟还真的把周身完全转了过去仔细倾听,姜诚暗自庆幸让海平川顶住鲍家的压力,把她母女接回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心中正暗想着,高文胜从高级军官那一桌起身,悄然走了过来,在老爹姜兰轩身边一阵耳语。
而高文胜则是沉着一张脸孔,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些,对偏过身的直属长官说了一长串的话。
姜诚“看”不太清楚,正打算起身过去问问情况,没想到身边的张大帅突然抬手在他肩膀拍了几下,多少带着些感激道:“飞澜,你可帮帅爷我解了一桩心病啊!”
“说说,我这该怎么好好谢你啊?”
心里还想着老爹那边出了啥事,被他这话才是猛然拉回心神:“啊,这,这……呵呵,帅爷您也太客气了,”
“我和汉卿亲如兄弟,首芳大姐自然也是我姐;自家姐姐和外甥女,我不照顾谁照顾?”
“爷,热河边境上出了些麻烦,我和文胜杨弘他们不便久留了,得即刻返回承德去。”
边境出事?
姜诚一怔转瞬想了起来,似乎在战史上看过这么一段:苏红政权刚建立没多久,就曾跟华夏有过一番冲突……
实则也不算啥冲突,是老毛子和奉军这一边同时出兵,前前后后对峙了大概三四个月,老毛子选择跟奉军在乌兰巴托谈判,最终双方也算是和平解决了这事。
想到这里,姜诚本有些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一边与众高层举杯站起,与姜兰轩等人告辞。
与大帅说了句话,姜诚绕过孙烈臣去追自家老爹。“景炎,咋这么急啊?是不是边境线上的老毛子找啥事了?”
此时张作相也追了出来,“我说你这当爷爷的可不称职啊,几个孙儿孙女可都没好好抱抱啊。”
姜诚也是接话道:“爹,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吉林兵强马壮,随时可以往新民增援。”
姜兰轩回身与副官下令备车,回身走来道:“好儿子!这几年你是越发出息能干了——爹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啊。”
“热河驻军可以解决这事,飞澜……你回到吉林也要千万小心,尽管地头上的小日本子都给撵出去了,可也不代表能放松警惕,嗐——”
说到这里,姜兰轩摆手一笑,“我这在说啥呢,儿子都长大了,当一省督军三年了,还用我操心嘛!”
张作相亦是会心笑笑:“你看你这儿子是多出息啊……有事儿还都挂心着爹,哼!可不像我家的廷枢,小王八犊子搁英国,连封信都不给我寄来。”
姜诚赶紧说道:“二哥不是在英国读海军学校嘛,上个月刚来了信,说是想买两艘英国战列舰,我这都给批了——”
姜兰轩也是笑了:“辅臣你看这事,咱这小一辈的都成了大器,往后可都不用咱操心了。”
说着,杨弘也小心的插口进来,问了几句儿子玉成的事,姜诚对他和他的农耕团队是赞不绝口,再三表示多亏他们才能解决吉林移民的吃饭问题。
说话间副官已备好了车在门口等候,姜诚和张作相一路把几人送出帅府告辞,而此刻冯青跑来,手上拿着电报纸。
是留守吉林府的张廷兰发来的,内容有两件事:
首先是张廷雪在医院生下一名女婴,母女平安一切都好。
然而另一个消息,却让姜诚绷起了脸:海参崴那边来人了,仿佛是最近地头上不太平,另外……身在哈尔滨的段芝贵闲着没事总在哈尔滨上蹿下跳。
“这又是他那个狗屁侄儿的点子吧?”
姜诚哼了几声把那纸叠了两下,顺手塞回上衣兜里,而后就往席间走去。
此时刚得了个外孙女的张作相无疑是众弟兄的“焦点人物”,被人们频频举杯贺喜。
“看,这当爹的也回来了!”
孙烈臣最先注意到姜诚,站起身就指他,“来来,今儿谁也不许放这臭小子走啊,非得让他醉在帅府上不成。”
姜诚呵呵一笑,也没拂了众人恭喜的好意,拿起酒杯与众人碰过饮下,才是回到大帅跟前。
此时他正斜身在圈椅上,乐呵呵与海蕙心聊天,见着姜诚一脸凝重:“咋了,是吉林又出啥事了?”
姜诚把情况小心与之一说,又道:“爷,恕臭小子不能多陪您了,我得即刻返回哈尔滨去。”
“这要是整不好,西伯利亚那边还得跟老毛子干一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