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瞳仁在微微收缩，姜诚在调整呼吸。
如果吴俊升不能从满洲里出兵，徐树铮在短时间内就没有任何后援力量——
为了这次能够快速突袭库伦，姜诚和打前锋的徐树铮商议，重装机械旅重兵出击，但弹药基数什么的都是卡着最低线。
他俩都很清楚：这样的弹药配给，虽然能够把整支部队的机动性提升到一个恐怖的速度；
但相对而言，这样的部队持续性就会很差。
如果后续部队能够跟上，闪电战就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扩大战果式的继续攻城略地……
可是一旦后续补给跟不上，所谓的“闪电战”真就成了兵家大忌孤军深入了。
凝望着地图，姜诚很快陷入沉思。
“姜爷，难道是帅爷，突然决定不出兵了吗？”
潘胜大着胆子轻声提问，旋即打断了姜诚的思绪。
他猛地抬起头，但映照在自己眼中的，却不单单只有潘胜一人——
围绕在地图和沙盘周围的诸将，一个个把担忧，又稍显悲凉的神情投射过来。
“呵呵，这都咋了，一个个干啥的都这样看着我？”
身为主帅，姜诚当然不能在手下们面前，显现出一点颓态，而是笑得一如平日里温和，“还不到了天塌的时候，绝大部分情况，还都在我掌控之中。”
其实说真的，以姜诚对于这老家伙的了解，他早就想到了这个大军阀有可能会半途退出。
别说1921年的军阀们，就是十年之后的九一八，东北乃至华夏的各路军阀以及政客，都是担心自己利益或者地盘受损，压根不愿跟鬼子相抗。
在最初的时候，姜诚就有想过老狐狸肯定会仗打一半往后缩——
惟独让他有点不爽的是，这可恶的老狐狸是干脆压根没想为蒙古投入。
对于征讨蒙古的好名声他得担着，京城给的“征蒙费”他要一口气独吞了……现在真让他上阵，扯上什么小日本子了。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光是奉省的鬼子，关键是——集安对面的日属朝鲜。”
王俊山接过话茬道，“我听老杨提过几次，鬼子被铸卿带兵撵去朝鲜就一直不服，始终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卷土重来。”
海如松也是接话道：“是啊姜爷，要真是鬼子有所行动，更可怕的，应该是驻扎在朝鲜的关东军啊。”
别看之前与鬼子签了停战协议，但小鬼子始终觊觎东北，在这一年多之间，曾三次挑衅集安的驻军。
“这事，还真有可能……但是我们一方面防着鬼子，却也不能因噎废食。”
姜诚一拳砸在面前的地图上，“大帅不愿打的仗，咱们去打！都认为拿不回的蒙古，我们去拿——”
“这不算什么扩疆拓土，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
一场简单的高层会议结束，姜诚马上命令早在哈尔滨待命的姜登选出发。
四通八达的铁路直通满洲里，然后补给品在那里卸车，以汽车转运的方式，直接奔赴库伦前线。
但姜诚也很清楚，因为大帅的临时变卦，原本早在满洲里待命的黑省军队不再出击；
短短48小时，一旦有白军或者老毛子意图不轨，把察哈尔切断反包过去，徐树铮的骨头恐怕就得拿去敲鼓。
姜爷，我就知道的，一定得是这样的。
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姜诚当然得通过电台，联系前阵的徐树铮。
而他的回电的最开头，就是这样无奈的回应。
再往下看，电文的内容清晰写着作战的大概计划，以及简略表决心等等。
“这次他妈的，反而给我整不好意思了。”
姜诚苦笑摇头。
“姜爷，宝生到了！”
就听身后李石头一声喊，紧接着一个打着裹腿的汉子跑进门来。
当初姜诚在讲武堂念学的时候，郭松龄带着学兵们搞什么所谓的游学，在锦州就是金宝生帮着杨玉成找大夫什么的。
后来张景惠在锦州上任，对当地刮地三尺地进行盘剥，搞得当地是民怨沸腾，金宝生他们就是那一批跑出来的农民。
“啊哈哈宝生啊，自打你在新民投军，咱就没见几次了！”
毕竟是自家老叔高文胜身边的人，姜诚自然寒暄了几句，而金宝生把好消息带了过来：
高文胜已率军前往漠北，拦截企图掐断补给生命线的白军。
姜诚松了一口气，可他心头始终压着一块大石——
要知道，鬼子策反恩琴，又在蒙古搞了一出声势浩大，又挑唆老毛子南下……眼下，却并没有看出前线有什么变化。
“还是小心为上，另外——”
不过后半句话姜诚并没有说出来：
老爹姜兰轩是骑兵营长出身，他的地盘又在多草原的热河地区，当然部队也是以骑兵为主。
别看骑兵不论是战斗力还是机动性，都大大超越步兵……尤其在民国年间，优质骑兵的数量甚至直接能左右一场战事。
可对上同样以骑兵著称的白军，恐怕热河的兵马不一定能占到优势。
略是把担心的事情与宝生一说，姜诚又把这边的情况与他说了，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就目前为止，察哈尔地界上有了父亲的加入，辎重线路必然会全线打通。
马上拿起电话，联系已整装待发的海如松：“海叔，马上率领全军出发直奔蒙古——”
然而就在海如松出发的同时，一支日军已经沿着蒙俄边境，悄悄埋伏到了满洲里附近。
这伙鬼子，就是先前日军北遣军往高加索地区去的那批。
别看他们绝对算的上孤军深入，但靠着沿途的烧杀抢掠，又跟着一些俄国贵族“做生意”，搞到了不少粮食和枪支弹药，日子居然过得远远比海参崴的鬼子更加滋润。
“都埋伏好！支娜车队出现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