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洲沉默了。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想好了吗?”
“嗯。”
她微微颔首。
“知道了。”
顾星洲像是很疲惫一般靠在办公椅的后背上,失落地吐出句话。
“顾总,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夏染静静地退出他的办公室,坚定地走向她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第二天是她的生日,她和周泽烨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日子是两个人一起定的,那一天两个人都把工作排开了,没让任何事阻挠这个行程。
方舒灵送他们过去,全程都高度紧张,生怕两人被什么人拍照曝光恋情。
两人倒是没太在意这件事,该干嘛干嘛,对这事完全是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已经做好了被大众讨伐的准备。
但或许是方舒灵确实防护得当,两人的事没被任何人曝光过。
周泽烨没陆嘉树那么欠打,也没做什么把结婚证甩到群里亮瞎大家狗眼的行为,一领完证就忙着跟老婆贴贴去了。
凌宇真已经休息了快半年,但恢复情况仍不尽如人意。
幻梦这边已经有点着急了,很关心他的状态,纪拓也快到极限了。
凌宇真自己也很迷茫,他的手指恢复了一定的灵活性,也能忍着痛弹吉他,但弹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看不上。
他不敢想象自己用这种状态去担任希德的吉他手一职会被多少人唾弃,或许有些人会同情他受过那样的伤而对他更加宽容,但他不想那样。
他不想用那样的借口来放低对自己的要求,如果不能克服那些障碍真正地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他是没资格再回希德的。
但是……他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
凌宇真孤零零地坐在露台上,手边放着一把吉他,是之前林轶正过来时他弹过的那一把。
老大……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你一定会轻松地想到解决方法,不会像我这样窝囊吧?
他木然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向深黑色的天空。
“宇真,小景过来了。”
吴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嗯?”
这是在华江,不是在安舟,也不是在新门。
景诗晗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凌宇真慌忙站起身子,走进客厅里一看,果然看见了景诗晗的身影。
“哈喽~惊不惊喜?”
景诗晗调皮地朝他挥挥手,满意地欣赏着他脸上的惊讶之色。
“这么晚了,怎么过来的?”
凌宇真见她穿得单薄,连忙从手边找块薄毯盖在她身上,关切地问道:“冷不冷?”
这个时节的华江已经比较暖和了,只是晚上会稍微有点凉意,其实不用这么夸张。
景诗晗有点脸红,乖乖答道:“我工作结束后从安舟开车过来的。没事的,我又不冷。”
“你又背着小园姐偷跑过来的?”
凌宇真拽着她到露台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喝,有点无奈地说道:“哪天小园姐非得把我列入黑名单不可。”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vip客户,刮风下雨都得来见你的,怎么能加入黑名单?”
景诗晗忽闪着一对大眼睛,端着杯子偷偷看他。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凌宇真的语气里已经自然而然带上了一层宠溺的味道,让她又有点心跳加速。
她扫了眼旁边放着的那把吉他,大概明白他是遇到了什么瓶颈,可是她不是专业的吉他手,没办法提供什么好的建议。
自从凌宇真出院后她就一直往这里跑,他所付出的努力她全都看在眼里。
虽然她曾对他说过做自己的能做的就好,但事情没能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她也觉得很遗憾。
要放弃这条路么?
景诗晗有些悲观地想到了这种可能,可是……这对他来说一定比死还难受吧?
思及此处,她自己拿起那把吉他放到腿上,右手轻轻按在琴弦上,左手随意拨了拨,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你用右手按弦呢?”
景诗晗是左撇子,所以她自然而然地采用了这种姿势。
“不行的……”
凌宇真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随即却是戛然而止。
是啊,有什么不行呢?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没有什么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
如果左手不能按弦,他可以用右手。
也就是说,他需要变成一个左撇子。
这虽然是一条艰难的路,但并不能说是完全不可能。
上天只是给他的左手设置了一点障碍,并没有让他失去左手,他应该感到庆幸。
凌宇真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方向,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这条路。
他伸出手去揉揉景诗晗的脑袋,笑着说道:“小景真的很厉害,我没有你好像真的不行呢。”
月色下小姑娘的脸染上一点红晕,眸子里盛满了某种深刻的情绪。
如果,她真的能成为他的一剂良药,她愿意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来治愈他。
她在他人生的最低谷义无反顾地向他走来,不带一丝企图和欲望。
此时此刻,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面前的人能跨越所有的障碍,真正实现心中所想。
凌宇真很快就定制了一把反手吉他开始进行适应,这跟他现在做的事相比算是半斤八两,虽然不用再忍受左手不受控制带来的无力感,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十几年来习惯了固定弹奏方式的人来说,要纠正一些刻在身体里的记忆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意外地不太焦急,因为他知道该怎样做,无非只是需要时间,而他现在工作全都被取消了,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每天几乎都沉浸在吉他的世界里,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一直在练吉他,最开始怎么也不习惯,但当他熬过令人崩溃的一个星期以后,他发现自己能渐渐适应新的方式了。
这比任何事情都令他惊喜,也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他更加频繁地加强练习,几乎是一睁眼就开始练,完全将自己融入了进去。
好几次景诗晗过来的时候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练吉他,连她来了也没发现。
吴叔想帮她叫他,也被她阻止了。
她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注视他一会儿,然后再悄悄离开。
凌宇真觉得自己好像从未有过如此纯粹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一把吉他,所思所想都是跟它有关的事物。
这是他之前不敢奢求的,而这却在他受伤的这段时间成为了现实。
或许是由于这样的沉淀,他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一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在脑子里慢慢成形,灵感源源不断地涌现,他在这期间创作了几首歌曲。
这些曲子的类型各不相同,但主题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感谢”和“爱”。
他主动将自己的状况报告给了其他的成员和公司,大家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也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非常抱歉之前没有及时上报我的情况,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措施,我恳请公司再给我一点时间……三个月,不,两个月就够。我保证可以重新归队。”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成员们的脸,然后落定在厉渊身上,“我知道这样的说法有点强人所难,但我有自己的筹码,厉总不妨先听一听。”
他打开电脑,开始给大家讲解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个时机推出一张数字ep是最合适的选择。首先在歌曲方面,我已经有了总体的概念和几首成品,相信其他成员也有些半成品,这样的方式既省时又省钱。其次,目前跟音乐软件合作发行数字音乐是大势所趋,并且也已经有获得成功的先例,我们有尝试的必要。再者,这时候推出由所有成员共同创作的作品有利于提升希德的形象,到时候可以配合团队情谊炒热度,造出热点。”
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几乎是站在幻梦娱乐的角度上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为的当然是让他们相信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厉渊瞥他一眼,淡定地开口道:“说点实际的。”
他的这点小手段自然不能瞒过厉渊,但他赌的就是厉渊即使看穿他的真实意图也会对这个提案感兴趣,毕竟他是个商人,有利可图就是最大的诱惑。
他只要表现出一点兴趣,凌宇真就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因为他笃定厉渊听了自己关于新ep的想法一定会赞同。
凌宇真为他展示了自己对于概念主题的创作和构思,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了厉渊的敏感点上,或者说……是目前大众的敏感点上。
经历过一次意外而完美回归的希德乐队就像涅盘重生的凤凰,在这个黑暗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爱”,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感谢”而制作了这张ep。
这张ep的主角已经不是希德本身了,而是每一个关心他们的粉丝、或是为他们默默付出的家人、朋友、工作人员,可以是跟他们有关联的任何人。
这样的构想本身就带着些浪漫主义色彩,却与现在的希德无比契合。
就连其他三名成员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也不禁拍案叫绝,厉渊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凌宇真用自己的力量扭转了劣势,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也让乐队遭遇的不幸变成了一种武器,一石二鸟。
事实上其他三人对于他的情况多多少少有点自己的猜测,但他们之前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易地而处,他们不会希望自己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展示在其他人前,而是更想依靠自己的力量默默解决。
凌宇真做到了。
散会之后,陆嘉树拉着凌宇真想跟他讨论一下关于新歌的事,他这边有不少存货,想找一些契合这次主题的加进来。
“树哥,不好意思。我等会儿得先撤,这事留着明天再说行吗?”
凌宇真有些抱歉地看着他说道。
“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陆嘉树觉得纳闷,毕竟以往他只要一说起工作的事可比谁都带劲,从没有过这种主动说把工作往后推的情况。
下一秒就有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不好意思打扰啦~”
景诗晗就这么大剌剌地走了进来,对着几人露出个笑脸。
陆嘉树本来是有点惊讶她怎么突然出现了,而后突然像见鬼一样看了看凌宇真,又转头看看她,“卧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