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询问，王大虎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北宁城人蛇混杂，往来客商络绎不绝，你应该也知道，塞北诸国的胡人多以肉食为主，故此他们对盐茶之物，需求很大。塞北的商贾老夫倒也认识几人，若是公子有兴趣，老夫可为你们牵线搭桥，想必狄公子手里的盐，定会不愁销路。”
    秦狄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但他也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王大虎此举定有其目的。沉思片刻后，笑着回应道：“多谢大人美意。能得大人引荐，省去了不少麻烦。倘若能够打通与塞北诸国之间的合作，狄某愿将其中利润的五成，交予大人，以此来维护北宁商路之畅通。”
    “想不到你还是个有心之人，倘若商贾若是都像你这般，我北楚何愁不兴啊！”
    时至此刻，王大虎终于明白了面前之人的过人之处，心中大喜过望。
    原本他还担心秦狄会拒绝，毕竟塞北诸国的市场可不好打开，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爽快。更让他感觉到欣喜的是秦狄的说辞，利润的五成用来维护北宁商路之畅通，名正言顺，简直无懈可击。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大虎满面笑容的说道：“具体的合作细节，咱们还需从长计议。这样吧，你先在城中安顿下来，等老夫这一两日找个合适的时机，引你与那些塞北商人见面。”
    秦狄闻言，故作欣喜之态，拱手道谢：“多谢王大人。那此事就有劳大人了。”
    简单客气了几句，见王大虎想要离开，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王大人，有件事情狄某很是不解，贸然询问，恐又惹得大人心生不悦！”
    “你我二人甚是投缘，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有什么想问老夫的话，不妨当面直言，老夫又怎会怪罪于你。”
    不得不说，秦狄将商贾惧怕官人的那副状态，演绎的淋漓尽致。只见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眼神闪烁不定，似乎随时准备迎合对方的要求。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充满了卑微与讨好，让人不禁感叹他对角色的把握之精准。
    见此情形，旁边的洛依柳眉蹙起。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屈膝卑躬的样子，实在是想笑，可是这样的场合发笑也确实不妥，只能强忍着笑意。
    觉察到她的异样，秦狄趁王大虎不注意，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继续说道：“狄某想问的是，方才院中那五人手中的东西，应该是汉朝的弓弩吧？”
    他的语气看似平和，仿佛只是一个普通问题的询问，但实际上却隐藏着深深的疑虑和警惕。弓弩乃军中利器，而今竟然突然出现在北宁，让他不得不变得谨慎。他不确定北宁为何会有弓弩出现，同时也很好奇这些弓弩从何而来？
    王大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干笑道：“呵呵，狄公子好眼力，那的确是汉朝的弓弩。狄公子怎么会知道此物呢？”
    他的询问中透露着些许冰冷，秦狄稳了稳心神，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瞒王大人，狄某有一次运送货物至交州的途中，无意中遇到了战乱，战场尚未来得及打扫，当时看这东西比较奇怪，随手就捡走了两个。”
    “真的？弓弩何在？”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语气中的急切，顿了一下，接着说：“北宁城地理位置特殊，开设榷场后往来商贾很多。这些弓弩就是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可惜只有几十架，且弩箭有限。”
    秦狄心中一沉，商人？看来北宁城的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原来如此，想必那位商人的弓弩应该与在下一样，也是从战场上捡来的吧！”
    秦狄并未过于纠结这个问题，此刻问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倒不如寻找合适的契机，慢慢将此事调查清楚。
    王大虎缓缓点头，说道：“他是如何获得，那就与老夫无关了，不过此物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弓弩留在你们手中，没什么用途，倒不如将其贩卖，还可获取些银钱。”
    “什么？此物还可以换取银钱？哎呀，可惜，真是可惜啊，狄某的弓弩不知道扔到了何处，早知道就应该多捡一些，说不定还可以发笔小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找，我们有没有将弓弩带到北宁来。”
    秦狄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心里却在暗自偷笑。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对于王大虎来说，弓弩的价值显然比银钱更具吸引力。他那原本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兴奋之色，急切地问道：“一定要仔细寻找，弓弩的价值要比你贩卖的盐的价值高多了，找到后不要声张，老夫愿意出高价购买！”
    秦狄故作惊讶地看着王大虎，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说道：“大人这叫哪里话？弓弩在我手中，只是一个小小的玩意儿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倘若能够找到，就算是送给大人也无妨。哦，不，本就理应送给大人，权当是狄某对令郎的一点小小补偿。”
    秦狄如此回答，令王大虎心中的兴奋之情再也抑制不住，直接浮现在了他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只见他满脸笑容，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仿佛心中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兴奋地对秦狄说：“哈哈，狄公子啊，你可真是个爽快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这个老头子也不跟你客气啦！要是真能找到弓弩，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他又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随后两人又相互客气几句，王大虎带着他的人离开客栈。
    “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也会卑躬屈膝的去巴结别人，今日让我大开眼界！”待到王大虎离开后，洛依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狄。同时美眸中也闪过担忧，继续说道：“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虎胆，敢与此人聊这么多。方才看到他们手中的弓弩时，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怕也没用，他如果真的想杀我们，那几个手持弓弩的人早就放箭了，虚惊一场而已。”
    话虽然是这么说，当时有多紧张和担忧，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公子临危不乱，当真令人佩服，不瞒你们说，刚刚舒颜都已经做好了赴死到准备。看到他们手中竟然有弓弩，属实被吓到了！”
    树眼的声音传来，秦狄安抚道：“不必担心，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王大虎另有所图。此人看似憨厚粗鲁，实则城府很深。接下来就静观其变暗中观察吧，很快就可知晓他究竟意欲何为。”
    舒颜仍有些担忧：“可他毕竟是北宁城的官员，若是不慎得罪了他，必定还会找我们的麻烦，到那时恐怕难以应对。”
    “公子，王大虎在客栈外布下了眼线。”
    有锦衣卫返回屋内，将他在客栈附近布置眼线一事回禀了上来。
    对于王大虎布置的眼眼线，秦狄并未当回事，他能有此举动，也属人之常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缓言道：“意料之中的事情，留就留吧，老东西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想看看，老东西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北宁城就像是一滩浑水，不妨就再搅浑一点，看看水中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众人在客栈内安顿好，至于被杀的那两名伙计，不必他们费心了。早在王大虎没有离开时，他带来的人就已经做好了善后事宜。对他们来说，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别说杀两个，就是杀他们一家，也没人敢追问缘由。
    贫苦百姓便是他们眼中的蝼蚁，只能自认倒霉，这就是那些普通百姓的人生。
    秦狄在客栈内稍作歇息，甲乙丙安排人到城内四处打探消息，以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北宁的详情。当然，王大虎的底细，也很有必要了解一番。
    临近傍晚，奉命去打探消息的人陆续返回到客栈，将他们收集到的情报上奏。其实此刻的北宁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报可以收集，秦浩开设榷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获得银钱。只要有利可图，对其他事情的管束并不严格。
    通过锦衣卫的情报，他对北宁现状以及王大虎的为人有了个基本的了解。城内状况暂且不提，单说王大虎此人。
    他原本就是北宁人，秦浩还未曾占据北宁时，他就在府衙内忙前忙后，算不上正经的公门差役，勉强算是个杂役。后来北宁被秦浩攻占，王大虎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见风使舵，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忠心，带着秦浩等人直接抄了府衙主官的小金库。
    秦浩看他如此赤诚，便封他做了个小官，主要任务就是在城内搜刮钱财。别的事王大虎可能不擅长，搜刮银钱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在北宁生活多年，那些人有钱他还是知道的。
    经过他的搜罗，确实为秦浩找到了不少财富，正因为有了这笔银钱，秦浩后期开设榷场的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见王大虎还有点能力，为了奖赏他，于是又提携他做了个四品官。
    没想到此后的两年间，王大虎如鱼得水，一路攀爬，竟然成为了秦浩麾下的二品大员。单论官职的确不低，但是北楚的势力薄弱，只是空有官职，并没有多少实权。
    虽说没有太多实权，但有二品官职的头衔，对城内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主要还是惧怕官吏的那种心理，早已深入到骨髓。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心理，从而导致王大虎的儿子王小虎，在北宁城内欺压良善，横行霸道。
    “看来王家父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真应该杀了他们！”
    得知王大虎与王小虎的所作所为后，舒颜义愤填膺，表达着心中的愤怒。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此等人比比皆是，看得多了，你就明白了！”
    洛依不紧不慢的说着，对她而言，这种现象实在太普遍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曾经有着类似的经历，让她对这些变得麻木。
    秦狄眼神冰冷，他深知像王家父子这样的恶吏在这乱世中并非少数。杀一个王大虎容易，可是杀了他之后呢？更何况这样的乱世，杀他一人根本就无济于事，倒不如好好利用他，将北宁的水搅的更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