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南海雨林
破旧的小木屋里颤颤巍巍的立在密不透风的丛林中,泛黄腐烂的横木上是大大小小的漏洞,宽大树叶上滴下来的一滴雨水都可能把它压垮。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干燥的衣服进入雨林片刻,已经湿的沾在了背上,分不清是昨夜的雨水,还是闷热时留下的汗水。
一群人走走停停,熟练的寻找小木屋的方向,手上的砍刀抬起落下,砍断了所有阻碍他们前行的枝条粗蔓。
巨蟒和剧毒蜘蛛随处可见,甚至从他们面前无意经过的青蛙,都不是等闲之辈。
步步为营在满是高手和毒物的雨林里并不夸张,命丧于此,也是自然法则,无力回天。
小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破烂不堪,根本挡不住任何东西。
小屋里面很黑,隐隐可以听见水烧开的声音,咕噜咕噜煮食物的声音,还有细微的,人因为害怕,牙齿打颤的声音。
光影从屋顶大小不一样的洞里倾泻而下,切开屋里的黑暗,形成条条流畅笔直的光线,投到凹凸不平的地上,照亮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水坑。
里面没有窗户,也无法透气,空气并不流通,迎面而来的不仅有鱼腥味,海水味和植物绿叶味,夹杂了一些强烈的血腥味。
“大哥,我们回来了。”
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让屋里刚刚饱餐餍足的人来了兴趣。
分散铁锅周围的七八个人懒懒散散的起身,眼神里暴露出贪婪和期待,直直的望着门口的身影,面目狰狞,咧嘴笑道:“老七,有什么收获没?”
“有啊,大收获。”
被叫老七的接过一旁人递过来的烟,向后招招手,骄傲的炫耀搜刮的战利品:“我找到几个嫩的,哎,大哥不是嫌弃老的没嚼劲吗?这几个小的,可以吧?”
“哈哈哈,老七啊,不愧是你。”那人调笑,伸手拍拍老七的肩膀。
坐在上位中间的人有了反应,放下翘起来的腿,皮靴在老旧的木地板上狠狠踩下,吱吱作响。
他满脸胡子拉碴,泛黄的衬衫早被海风吹的陈旧,长时间躺着,褶皱一条又一条。
一群人被绑着手带到了他面前,大部分是年轻的孩子,最多十六十七岁的样子。
之前在村子里没有被发现,应该是躲起来了,恰巧出来找东西吃,被老七发现了。
“确实嫩。”他上前抓住一个女孩子,满脸狞笑,摸了摸能掐出水的脸,“藏这么多天,真是乌龟,擅长缩壳里。”
锅里的水白花花的,一看便是煮过了什么东西,熟悉的深棕色龟壳有一米长,被撬开成两半放在一旁,里面的肉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层薄膜附着在上面。
他们的村长惨死,被人吃掉,这副场景让女孩瑟瑟发抖。
她的双手被捆绑住,年纪尚小,见这么凶狠的人,早已经吓得失去了神智。
胡子男满意的看了看新到手的猎物,这几日东躲西藏的日子里,终于可以放松一回。
老七突然靠近,在他耳边低语道:“大哥,还有一个更大的宝藏。”
“哦?是什么?”胡子男来了兴致,拍了拍全是油水脂肪的大肚子,挑眉问他。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步伐泰然,稳重沉静的走了进来,他双手被绑,明明是被挟持,但是面色不见慌乱和害怕,一片冷漠。
男人很高,腰背笔直,目测一米九五左右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和气场不容小觑。
五官精美的超乎神的手艺,他是上帝按照所有人类的审美捏出来的,一定是上帝最满意的艺术品,没有之一。
他身着简单,配饰考究,眼神锐利冷漠,仿佛对世间没有任何兴趣。
浅色瞳仁在触及屋里的一切后,反射出一抹寒光,精致俊美的脸把所有情绪掩饰的很好。
胡子男见识多了,一眼望去,便知道这人不是普通人。
可是周边的小弟们并没有这种眼色,老七更是觉得男人长得比他见过的女人还好看干净,比起能让人惊叹的脸,他自动忽视了男人一身不虚的肌肉。
“看,大哥,这是什么?藏宝图啊,这人是来这边寻宝的。”
老七兴奋的把东西递给胡子男,献宝一样,兴致盎然,搓着的手跃跃欲试,调动了蓄势待发的力量。
屋里的所有海盗听见了,眼冒绿光,都迅速围了上来,紧紧盯着大哥手里的肥肉。
他们这些海盗,最喜欢搜刮海里的宝藏。
这段时间,皇都对海盗的打击太大,导致他们资金周转不过来,金库没有了剩余,如今天上掉下来一张藏宝图,对他们这群人和海上的兄弟而言是雪中送炭。
听完老七的解释,胡子男心里一喜,这是一笔意外的财富。
他想到什么,狐疑的打量了男人一眼,确实,只有金钱和财富才会让富家子弟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寻宝。
想到这里,他心里松懈,不禁大笑,满脸横肉,笑起来在脸颊上推起来肉褶子,加上杂乱的胡子,丑陋肮脏。
他把手里的藏宝图扔给老七,来到男人面前,压下心里的铜臭欲望,问道:“小子,这藏宝图是真是假?”
男人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面色上是出乎意料的认真严肃,回答道:“真。”
得到确定的答案,胡子男轻哼一声,对旁边的人道:“给老二送过去。”
“好嘞!”一阵阵的欢呼声,夹杂强烈的兴奋。
胡子男指了指旁边还在滚滚冒烟的锅,目露凶光,看着男人威胁道:“最好是,骗了我,我可是什么都吃。”
男人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不做回答。
胡子男蔑视的撇了他一眼,这种皇都来的公子哥,都受不住这些血腥,他们就跟那些迂腐呆板,自以为是的贵妇一样,花瓶外表,没有胆识,只配让人娱乐。
“你可能,没机会。”男人淡淡开口,毫不在意。
胡子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膝盖一阵剧烈的震疼,原本在海上拼杀时习以为常的伤痛,这时让他难以忍受。
在一瞬间,他听见了膝盖骨头被踢碎的声音。
胡子男痛呼出声,一只腿的疼痛和重力导致肥胖的身体不稳,像肉球一样迅速往地面跪下。
男人迅速提起膝盖,在他快要倒下的一刻,用坚硬无比的膝盖撞上他的下巴,力气之大,撞掉了几颗牙齿。
源源不断的鲜血喷出口腔,刺鼻的铁锈味直冲脑门,痛感如冲击波席卷神经,痛不欲生。
紧接着,男人猛然一脚,轻松的把一米八高,二百多斤的胖子踢出五米远。
这一声巨响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吓傻了眼,老七刚把图纸借着信灵纸送出去,转身只感到眼前一个东西飞了过去。
细看之下才弄明白,刚才还在轻松交谈的大哥满嘴鲜血,无意识的顺着木屋的墙壁滑了下来。
沉重的体格和强大的冲击力让小木屋摇摇欲坠,掉下来许多零零星星的碎屑,堪堪稳住,经不起再一次的重创。
“大哥!”
老七焦急的喊着,准备去扶,又想起来要先解决来历不明的男人。
刚刚一回身,喷洒在他身上的鲜血让他猛的禁闭双眼,再睁眼时,他已经听不见猎物争先恐后逃跑的声音,顾不上追上他们的身影。
眼前的场景和那个男人成了他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啊啊啊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灵充斥整个小木屋,青年男人整理房间一样,把分解拧下的几颗头颅扔在滚烫的锅里。
房间里确实宽敞了不少,除了三个人,没有了别人,十个人在瞬间化成一滩血水消失不见,在男人手里,他们都还是人吗?
解决完所有之后,男人不慌不忙的站到一片干净的地方,挺拔如松,体态优雅稳重,除了手上的几滴血液,浑身上下依旧干干净净,没有污染半分。
他随意的擦擦手,转身朝最后二人走来,同时,把被血迹弄脏了的手帕扔在地上。
感受到他因为害怕而不稳的急促气息后,青年漫不经心的眯眼看他,就像一只强壮威猛的狮子盯上了势在必得的猎物。
老七被闪着幽幽金光的瞳仁吓得瘫软在地,他不断后退,远离对杀戮上瘾的男人。
夜晚
同样的道路,脆弱倔强的树叶枝条被再一次推开砍断,被迫让出一条供人穿梭的道路。
新鲜的泥土味混着血腥味引着他们一路向前,不断的靠近,不断的清晰。
丛林里的树冠挡住了所有天光,他们无法展翅搜查,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他们来到了乌龟女孩说的地方。
血族骑士一脚踹开半掩的木门,入眼片刻,巨大的感官刺激让他们感到不适的退了出去。
西伯忍住血液的挑逗,蹙眉进入,连心理强大的他在看见屋里的一切后,都忍不住生理反应,恶心的想吐。
他捡起地上还算干净的手帕,看见上面熟悉的初家家徽时,心下一紧。
南海
高亢的人鱼歌声撕裂天地,响彻整个海域,回荡南海,卷着恨意,仰天高歌,穿透力极强,似毒药穿肠。
这是对暴虐的反抗,对伤害的报复,月光下平静的海水都因为声音的震动而泛起波澜。
满心幽怨的人鱼们被折磨侮辱,横行霸道的海盗把他们抓起来,弄哑了能发出美妙的旋律的嗓子,活生生拔掉他们锋利的爪牙,剥掉守护身体的鱼鳞,囚禁打骂,侮辱取乐。
十几艘海盗云船不像普通海盗船一样,浩浩荡荡的漂浮在海面之上,更多时候,他们悬浮在空中,船身经过特殊的改良,有超出军船的防御力和攻击力,任意穿梭在天和海之间。
人鱼拿他们没有办法,寻不得任何踪迹,只能在战战兢兢中,慌忙之下,突然被抓入渔网,带离海水,来不及闪躲,深入海底,当其他族人发现时,早就不见了影子。
听见人鱼起起伏伏,持续高歌,所有海盗都慌了神,不明所以……这群人鱼怎么会突然恢复?
特殊的歌声惊扰了水下沉睡的抹香鲸们。
他们开始转醒,这群庞然大物被从睡梦中吵醒,脾气自然火爆,听见人鱼族亢奋,充满怒意恨意的歌声,他们惊起,慢慢移动庞大的身躯,冲出水面。
巨大的鱼尾带起了惊涛骇浪,狠狠拍向根据寻宝图前来寻找宝藏的海盗。
云船因为准备降落海面而降低了很多,加上船身笨重,很难快速回到安全的高度,再强大的武器和工具都抵不过鲸鱼这样的怕打。
就这样,十几艘云船立刻从空中跌落到海面之上。
这突然的遭遇让狡猾贪婪的海盗没有防备,云船侧翻的同时,一个一个落到了海里。
他们在海上做事,水性很好,可是浮起来的同时,对他们有无边恨意的人鱼们真的是如鱼得水,来去自如。
霎时间,血液的红染透了海的蓝,夹杂在一起,形成了血海,引来了鲨鱼。
刚刚恢复嗓音的人鱼们不可能放过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
他们身上都是深浅不一,轻重不同的伤口,这是激励他们厮杀的源泉,让他们全身充满了力量。
海盗们的求救声越来越响亮沙哑,水里扑腾的姿势因为未知的东西越来越大,无力绝望,脱力无助。
对生命流逝的恐惧和水里无处不在的掠食者让他们头皮发麻,直观感受被狩猎的可怕,准备随时迎接重生的痛苦。
船身破碎,零零碎碎,各种木板和东西随水漂动,露出在水面之上的人头越来越少。
人鱼族听到同伴的声音,立刻寻着声音来源找来,翻涌露出的鱼尾颜色不同,像海浪翻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这边消失不见的鱼尾,下一刻就被补上。
初令淡淡叹气,似乎是因为晚上很累很困。
他上身笔直,半躺半坐的在唯一一个完整保留下来的船上,他随意把双臂向后展开搭在船边,舒展身体,向后轻轻仰头,任海风带着温柔,吹起垂在空中的浅金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