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还是燥热,夜幕上的点点繁星是大自然赐予人类最棒的礼物之一。
初令闭上眼睛,双手搂住艾以的腰,把侧脸贴在艾以的胸膛上,静静趴着,惬意享受艾以抚摸他的发丝,感受艾以冰凉的体温。
他们都没有说话,艾以靠坐在躺椅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初令身上,目光柔情似水,满脸宠溺。
从心脏处蹦发出来强烈的爱意,像水中墨,漫延全身,艾以眼里没有了平日的冷硬和理性,满眼都是笑意和他最喜欢的少年。
平静不是完全的平静,初令慢慢睁开冷淡的眼睛,打破室内的一片宁静,淡声道:“以后,别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话落,他顿了顿,又改口道:“不要接触。”
意识到初令说的是特力巴伦,艾以面色一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又回想起特力巴伦离开之前说的话。
初令面色寒若月霜,他微微抬身,颈线修长,白金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像漂亮易碎的人鱼。
他仰视艾以,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无理取闹,加重了语气,逼迫道:“你答应我。”
“好。”艾以回神,笑着看他。
他太在乎初令的一切,一点点的委屈都不想初令受,任何要求都会无条件,无限度的满足。
艾以把宽厚的手掌无比温柔的盖在初令的后脑上,指腹触及到柔顺漂亮的发丝,思虑再三,他心神不宁,还是有所顾虑。
片刻,艾以心不在焉道:“但是……”
见艾以话锋一转,初令靠近艾以几分,放开气场,气压下降,他用力掐紧艾以的腰,蹙眉道:“没有但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我身体里的东西,我会处理好。”
“……”艾以亲昵的揉了揉初令的耳朵,没有回话,没有答应,他只是露出一抹浅浅的,很勉强的笑意,面容不掩担忧。
初令偏头亲吻艾以的掌心,似羽毛掠过,他直视沉思的艾以,轻声道:“艾以,相信我。”
沉默一会儿,艾以的表情慢慢瓦解,唯一的一点点笑意也消失不见,他沉叹一口气,神色松动,脸上有痛苦之色。
艾以合上眼睛,贴上初令的额头,深吸一口气,接着,他断断续续的亲吻初令的脸颊。
一种无力感涌上来,伴随阵阵的后怕和顾忌,在一点点压垮艾以,摧毁他的自信。
“阿令,我也想相信你……”
可是他不敢去赌,艾以一遍遍用吻抚摸初令的五官,心脏因为不安而轻轻颤抖。
艾以极力忍耐,他抬手盖住初令的眼睛,一改往日的强硬,柔声道:“算我求你了,乖乖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盖在眼睛上的手冰凉微颤,传递给初令焦虑不安的情绪,切实暴露了主人内心的惶恐,初令感受到了。
他想去安抚,奈何艾以不许,似乎不想让初令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艾以猛吸一口气,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最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他的声线不再是往日的平稳,带有一丝恳求的意味。
他悲戚道:“我不是无所不能的,你想想我,如果你真有什么意外,你想让我死吗?”
“我从来都没有保护好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阿令,我求你,好好的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要做,你想要什么,我都捧到你面前,任何事情,我都会为你做……”
自从初文出事之后,艾以一直都知道,复仇的种子早已在初令心里落下,在短短时间的沉淀下,快速长成了参天大树,牢牢扎根在初令心头上。
无论是找反叛者复仇,还是家族世代的仇恨,在素日里,初令从不主动提起这些事情,情绪也隐藏的很好。
可正是因为这种平静,艾以很担心。
他担心初令受不住打击,会不会有隐藏的心理问题,导致精神疾病,会不会想不开,有过激行为,毕竟,亲眼目睹最后一个亲人的离世,若是常人,崩溃也是合理正常的。
在初文治疗的那段时间,艾以去往南海,找到巫族,在巫族长老那里了解到了一切,只是,他一直没有告诉初令真相,为的,就是给初令留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念想。
不能及时让好友入土为安,艾以自责内疚,心里一度很煎熬。
初令那时的年纪小,亲人先后离世,他无法消化如此巨大的悲伤,考虑到方方面面,艾以没有勇气向初令说明一切。
他在初令身边安排隐卫,监视初令的一举一动,唯恐对方有一点点的意外。
这种担心不曾减少,以至于初令在他面前的一声叹息,一个皱眉都让艾以心生警觉。
在外的两年,看不见初令的两年里,艾以每日只有听着隐卫的汇报,知道初令今天过得很好,他才放心些。
后来,艾以发觉,初令心理状态很强大,性子却很极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心上。
在没有亲人的世上,初令孤身一人,早已经把生死置身事外,看淡了死亡,除了为家族复仇,他什么也不在乎,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
仇恨的火焰早早焚烧了初令的璀璨年华,艾以为此很发愁。
现在,初令的身份不只是好友的弟弟那么简单,更是他最珍爱的伴侣。
艾以给了他全部的爱恋,全部的情感,初令牵动他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初令现在乖乖待在他怀里,不反抗他的监视,只是因为初令不想。
如果有一天,初令想要主动摆脱他的控制,随时都可以脱离,那时,艾以也无能为力。
有时候,艾以很庆幸,庆幸自己可以成为初令的情感依恋,庆幸初令把感情的缰绳交到他的手里,虽然这种情感超出了朋友和家人的界限,可好在,艾以可以牢牢握住初令。
“艾以,别这样,我答应你,我听话。”
面对这样的艾以,初令心情无比沉重,并不好受,他把脸埋入艾以的颈窝,认真反思,一遍遍做出承诺,只想驱散艾以心头上笼罩的阴霾。
国政部
“四个会所的位置都已经确定了。”拜一摊开面前的地图,“它们之间间隔的距离很远。”
拜一刚刚勘察现场回来,他几乎跑遍了皇城的东南西北。
释阿主道:“这次抓捕不能是一方进行,会所涉及的范围很广,他们逃跑的机会太大。”
“不如分成四队行动,在每个分会所都派人围堵。”安德转眼看向艾以,询问他的意见。
艾以的视线一直在地图上游走,若有所思,听见安德的提议,点头道:“可以。”
“其他会所都借着伪装,分散在城镇之间,唯独这个分会所特别。”释阿主开口道,将初令绘制出来的圆柱建筑图的简图展开,“在伊那河岸的分会所,一直没有找到可以进入的入口,镂空的顶部有异能结网,结境保护下,很难发现在哪里。”
拜一认真看过简图上的每个细节,他支着下颌,想起来这个分会所是临河而建造,周围是山,树木丛生,遮挡严密,外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伫立了一栋楼。
他道:“会所里面有一个活水池,伊那河作为它周围唯一的水源,如果没猜错,它连接的应该是伊那河的河干。”
安德靠坐在椅子上,思索拜一说的话,接下道:“或许,我们可以从河底找到入口。”
艾以摇摇头,道:“伊那河的河水湍急,河床复杂,河干曲折,平均宽十公里,深五百米,下水寻找,难上加难。”
“普通人和异能者当然做不到。”安德笑了一声,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但是,生活在皇都大河里的鲛人就不一样了。”
“鲛人?”拜一转转手里的钢笔,无意看了释阿主一眼,“大河鲛人早就灭绝了。”
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安德,他们都知道,还有一条在释阿主身边。
安德摆手否认,道:“现在还没有任何数据和资料证明鲛人灭绝,说不定,鲛人一族,还有其他族人。”
艾以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释阿主,明白他的为难。
释阿主的父亲对鲛人族赶尽杀绝,若是释阿主为了寻求鲛人帮助,去询问达宁是否知道其他族人在哪里,无异于揭开达宁的伤疤。
达宁定会警惕,即便知道,也不会告知,他们之间不免争吵,生出嫌隙。
艾以所想的,正是释阿主犯难之处,他不想让达宁有其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哪怕爱人现在神智单纯,全然是孩子秉性。
他不能卑鄙的趁人之危,更何况,达宁又有因此而受到刺激的风险。
“不管鲛人是否灭绝,现在去寻找他们,时间不够。”艾以还是摇头否认了安德的提议。
“不是还有人鱼吗?”安德眼前突然闪现出来一条红晶赤尾人鱼的身影。
“深海鱼在淡水里,不能待太长时间。”拜一道,“他们对海底了如指掌,可是对伊那河床很陌生。”
拜一若有所思,道:“有人带路最好,节约时间,行动的进程不仅会加快,人鱼身体的承受压力也会轻些。”
艾以拍拍释阿主的肩膀,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他淡声道:“无需为难,这只是其中一个方案罢了。”
释阿主自然明白大局为重,他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挣扎和犹豫不决的情绪漩涡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西伯坐在艾以右手边的椅子上,静静听着他们谈论作战方案,一心二用,虽然手上记录的很详细认真,心早就飞到了办公室。
“西伯。”
“是,大人。”听见艾以的声音,西伯猛然回神,看向身侧的人。
“联系一下蒂萨人鱼族的阿尔德温族长,请他前往皇都。”
西伯神色一顿,他看见艾以公事公办,认真商讨作战计划,也分心看见安德因为艾以的话而一脸的黑沉。
反应过来之后,西伯神情一松,语气却没有之前干脆利落,道:“……是。”
艾以注意到西伯的异常,看他的失神的样子,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面对艾以的询问,西伯欲言又止,他斟酌了片刻,道:“蒂萨族长……他现在,在属下的办公室。”
一时间,所有人因为西伯的话,陷入了安静。
艾以对阿尔德温的到来毫不知情,也不明对方到访的目的,他在思考之中,静静看向西伯。
安德闻言皱眉,他没有多想,语气不佳的问道:“那讨人厌的家伙怎么来了?”
“你这么关心我的去向,以后我去哪里,先通知你如何?”
一道来自深海的声音传来,空灵魅惑,每一个字都是无比的悦耳动听。
艾以闻声看向不远处的房门,阿尔德温斜靠在门框上,正一脸冷傲的望向他们这边。
赤尾人鱼并没有在意安德的不友好,他慢悠悠的走过来,自然的坐在西伯旁边空着的椅子上。
安德面对这个不速之客,偏头冷哼一声,烦躁的连看对方都不想多看一眼。
“蒂萨族长来的刚刚好。”艾以用人鱼语和他交流,把刚才商量的对策讲给阿尔德温。
阿尔德温的鱼尾很长,他坐下之后,把多余的鱼尾全部搭在了西伯身后的椅背上。
他的表情严肃认真,待艾以说完,垂眼思考了片刻。
人鱼不能在淡水里久待,伊那河太过复杂陌生,在这么宽的领域,短时间内去搜查一个不知道在哪的入口,确实很难。
安德看阿尔德温久久没有接话,也知道人鱼的体质特殊,他冷声道:“不行就算了,别逞强。”
阿尔德温转眼看向艾以,道:“我可以,但是我的族人不行。”
若是在短时间找到入口,就必须有大数量的人鱼帮忙。
“我需要有人引路和协助。”
会议结束之后
“你失约了。”
西伯叹口气,他用力扯开攀附在他胸膛上的鱼尾,淡声道:“我没有答应你。”
“我就不该把你放回来。”
西伯没有了之前的乖顺,温柔和听话,阿尔德温脸上有了恼意,他把人逼到角落里,用鱼尾缠住西伯的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西伯的侧脸。
“注意分寸。”西伯拽住衣服里冰凉的蹼爪,出声警告,“这里是军堡。”
阿尔德温的瞳仁像遥远神秘的大海,冰冷无情,怒火浸染了他的全身,他修长的五指插入西伯的发丝中,稍微用力,迫使西伯直视他。
“你违背了你的诺言,我来,是要带你回去。”
胸口越缠越紧的鱼尾扼住了他的呼吸,西伯吃痛,他倔强的眯眼,不肯服软。
他承认,为了能尽快从孤岛上回来,他撒了谎。
被阿尔德温囚禁在孤岛上的半个月,好不容易再回到皇都,西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