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沙哑的声音在叶晨背后突兀地响起，冰冷，低沉，但是没有杀意，也没有狰狞和其他的负面情绪。
    似乎那个人的音色本就如此，这就是他正常的说话声音。
    叶晨微微一愣，然后立刻回头，只见昏迷的叶无忧已经醒了过来，同时已经艰难的坐起了身。
    此时他看着叶晨，那对冰冷的眸子里似乎还有昔日的神采在翻涌。
    他似乎是想冲着叶晨这个老大笑一笑，就像以前看到这家伙时那样。
    可是他笑不出来了，脸上的外附骨骼锁定了他面部的肌肉，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地作出表情动作了。
    “抱歉，我也不想板着这张臭脸面对你，可是条件有限，你理解一下吧，理解万岁！”
    叶无忧平时是一个很洒脱的人，从不会像其他龙王殿高层那样摆谱，想笑就笑，想骂人就骂人，他一直在努力活成他当年期待的样子，就像他的名字，活成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叶晨虽然不理解叶无忧为什么能保住他自己的意识，毕竟神启的进化药剂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按理说好兄弟看上去平安无事，这着实是让人开心的事。
    可是他清楚，这只是看上去罢了。
    叶无忧看上去很健康，说话的时候除了音色和之前不同了，说话的底气足的很，根本不像是一个重伤未愈的人。
    叶晨知道，那支进化药剂正在强行推动着叶无忧进化，那东西在生死关头确实能救命，但是过了那一阵子就变成了要命的东西。
    进化药剂里的魔鬼基因正在改写叶无忧的基因序列，它们一边摧毁他，一边又重塑他。
    如果没有那些东西，叶无忧活不到现在。
    叶晨没有迟疑，立马就要喊外面那群庸医进来，但是叶无忧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然后，在叶晨有些沉重的目光中，他和叶晨要了点吃的。
    虽然来的匆忙，但是一些常备的食材他们还是带了。
    “你想吃点什么？”
    叶晨关切地问。
    “烤鸡，条件允许的话，再来瓶酒！”
    叶无忧的条件并不苛刻，虽然是在这鸟不生蛋的沙漠里，但是以他们来时带的物资而言，这点要求根本不是问题。
    只要不是要求来个满汉全席，一些常有的家常菜都能安排，区区烤鸡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叶无忧不想在里面坐着，他一手拿着挂血袋的架子，然后跟着叶晨走出了这个临时的战地急救室。
    在门口不远处，他们升起了火堆，火焰熊熊燃烧时，就有人送来了三只处理干净的鸡。
    他们带的淡水并不多，这时候还用水处理食材确实有点奢侈了，但是这时候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没有人敢那么不开眼。
    火苗随风摇曳，火堆里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火星迸射，火光照亮了两个年轻人的脸。
    叶晨的神情有些凝重，他能感觉到叶无忧的状态不对劲，按理说他这个老大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对，可是他这时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
    所以，他只是不断地转动着架在火堆上的烧烤架，保证上面处理干净的食材能烤的均匀。
    “辛苦了！”
    看着叶晨熟练的做着厨师的活，叶无忧轻声说。
    哪怕他刻意让这句话听上去不那么冷硬，可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冰冷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有什么好辛苦的，又不是第一次给你们烤东西吃了。”
    叶晨没有抬头看叶无忧，似乎是不愿意直视那对幽冷的瞳孔。
    “是啊，这确实不是你第一次干这种活了！”
    叶无忧从身边抓起一瓶拆开的白酒，先是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从叶显扬那里吸取的经验，喝这种酒不能大口喝。
    他喝了几口酒，然后打了个酒嗝，看着眼前的火堆，眼里的幽冷似乎也融化了一些。
    “我还记得，那些年你带我们吃烧烤，每次都是你干活，我们吃现成的。
    我们几个吃的满嘴流油，你却在那弄得灰头土脸。
    你去之前衣冠楚楚，明明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精英人士，可是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弄得脸上沾了不少黑灰，烟熏火燎的，好像活在赤道附近的几内亚人。
    我记得有一次你带我们去海上一个小岛玩，显扬吃到一半非得说想吃龙虾，可是我们那次没有带。
    然后你就说，他要是真想吃就自己去抓，没想到那小子真就去了，结果差点被海水卷走，最后还是你把他捞回来的。”
    叶无忧轻声说道，声音虽然冰冷，但是语气却很温和，这种感觉很怪异，但是又似乎很融洽。
    “原来你都记得……”
    叶晨愣了一下。
    自从龙王殿做大做强之后，他手下几个兄弟就被迫分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像那个时候的那种聚会，已经再也不曾有了。
    再后来，兄弟们零零碎碎地都走了，现如今就剩下叶无忧和叶显扬两个人。
    所以那些昔日把酒言欢的画面，对他们而言再也不是温馨的回忆，反而是让人悲伤的往事。
    就连他都不愿意再多去回忆，以免触景伤情，久而久之似乎他也有些记不清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
    叶无忧抓起酒瓶往嘴里灌了几口，还是很小口。
    “那时候，伊莎贝尔总是骂我们几个是好吃懒做的家伙，都可着你一个人欺负，明明你才是老大，但是却跟个老妈子似的照顾着我们。
    我记得显扬差点被海浪卷走那次，伊莎贝尔坐在那儿，一边骂我们懒，一边自己坐在那儿吃，明明那天吃的最多的就是她，而且她也什么都没干，可是她就是在那儿指责我们的不是。
    那时候，显扬很不服气地和她顶嘴，然后被她揍的到处跑，明明还是个可爱小萝莉，可是奶凶奶凶的，把显扬都打服了。
    你一边语重心长地劝他俩不要调皮，一边唉声叹气地让我们过去调解，然后嫂子就坐在你旁边捂着嘴笑……”
    叶无忧放下酒瓶，然后用那只爪子挠了挠头发。
    明明刚才他一爪子下去，十几只行尸就被撕碎了，可是现在他的头皮却能安然无恙。
    他看着眼前的火堆，看着火堆上那三只外皮金黄，被烤的滋滋冒油的烤鸡，眼前突然就浮现出来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时，他们还没有现在这熏天的权势，也没有现在这惊人的财富。
    那时，一群为了吃饱饭，为了扬名立万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样。
    笑声中满是幸福，那声音被风吹进时光，似乎一直飘到了这里。
    叶无忧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突然他意识到，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现在，那些人大都不在了。
    “老大，我就要死了……”
    叶无忧很坦然地说，语气平静地就像刚才问叶晨要了一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