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朴素、还带着补丁衣服的苏糖按照赵毅给她的地址，七拐八拐地到了深巷的一处院子前。
    小李上前一步，核对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说道：“嫂子，就是这里了。”
    苏糖点了点，敲了敲门。
    “谁啊？”
    过了好一会，里面传出来一道中老年妇人的声音。
    苏糖报上自己的名字后，里面的人拿钥匙开了门，“是苏同志，你们可算是来了。要不然，我们今晚就不在这里了。”
    苏糖也是想到这点，所以这五天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只下车的时候，才匆匆地去了招待所要了两个房间，花了五分钟冲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因为赵毅校友的父母是真的赶时间，苏糖将手里提着的包子和黄瓜交给他们后，就拿出来了提前准备好的大布袋、棉花团装书本了。
    “我这辈子的教案，还有教学课本都在这里了，同志你要觉得有用，就全部带走吧。”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儒雅，非常有古韵气质的中老年男子，应该就是赵毅口中的国画教授了。
    苏糖朝着他微微鞠了一躬，“谢谢您，杜老师。”
    用了人家的书和教案，托大了说，自己也算是杜老师的半个学生了。
    杜老师微微颔首，受了苏糖这一礼，“你，你好好学，以后要是有不懂的……”
    说到这里，杜老师语气一顿。
    苏糖接上话头，“学生要是有不懂的，如果老师您方便联系，可以将地址告诉杜同志，我和您直接联系，您看可以吗？”
    杜老师点了点头，“你自己收拾吧，如果有不需要的，你也帮忙处理掉。”
    说着，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地上那些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书。
    书都是好书，还有几本孤本，用毛笔写的教案，也都是非常实用的绘画技巧。
    苏糖就匆匆看了一眼，依旧觉得受益匪浅，这一趟，她算是值得了。
    因为她有预感，等她按照杜老师的教案学完，她的画技绝对会有一个新的飞跃。
    从苏糖进来杜家，到离开，前后的时间也不过才一个小时左右。
    为了不让小红兵看出来布袋里装着的是书本，苏糖在收拾的时候，非常有技巧地包上了棉花团。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又或许是因为小李穿着军装，所以他们虽然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小红兵，但都是有惊无险地擦肩而过了。
    到了火车站后，苏糖瞧着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火车才进站，和小李说道：“小李，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些吃的，还有你的杯子也给我，我先去给你打杯水来。”
    小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嫂子，要不换我去，你在这里看着？”
    苏糖：“没事，我快去快回。还有，我想去申城的百货大楼看看，买些东西回去给两个小孩子。”
    闻言，小李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让苏糖记得时间，不要错过了火车。
    苏糖打了满满一搪瓷杯的水交给小李后，她拿着一个空的布袋子挥了挥手，挤出了火车站。
    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工作室里有几个跟她经常合作的同学就是申城的，那时候她就跟着他们学了申城话，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
    借着自己会说申城话的缘故，苏糖快速问道了去百货大楼和国营饭店的路，并且还搭上了一辆顺路过去的自行车。
    国营饭店买肉包子、素包子。
    百货大楼买了两包奶粉、一盒雪花膏，以及几捆因为布拉吉等新鲜布料出来，而鲜少人问津的棉麻布。
    苏糖见其他的东西，回岛那边也能买到后，就离开了。
    不过在她准备回去火车站的时候，看到在百货楼附近的邮局。
    想了想，苏糖走了进去。
    这个年代都是纸媒，如果她想通过画画赚外快的话，那少不了往报纸、日历，或者是一些连环画上投稿。
    邮局是负责送这些东西的地方，或许她能从邮局里找到投稿的渠道。
    进去逛了一圈，等苏糖再出去的时候，她的手中拿了一份报纸、一本申城连载的连环画。
    上面都有标明投稿的地址，也有相关投稿的要求。
    来的时候搭到顺风车。回去的时候，苏糖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要徒步回去。
    不过，也幸好她来了一趟百货楼，不然就不会发现邮局，也不会得到连环画和报纸上的投稿地址。
    苏糖行色匆匆，走得飞快。
    好在这个时候的人，走路也不是慢悠悠的，所以苏糖的举动也不算突兀。
    火车站的小李，在苏糖离开后，每隔十五分钟就看一次手表，然后再往火车站外面看。
    在他第三次抬头的时候，总算是见到苏糖的身影。
    小李松了口气，喊道：“嫂子，这里。”
    苏糖随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小李和那一布袋子的书立在一个小角落里，而他们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家子七口人，其中两个是大人，五个是小孩子。
    苏糖用自己搪瓷杯子里的水洗了洗手，然后从布袋里拿出来两个包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上了火车，再打饭吃。”
    杜老师倒是有留他们吃饭，但因为杜老师他们是今晚的火车走，所以家里也都是乱糟糟的。
    看得出来，他们二老心情非常不好，吃饭这事儿上是对付几口就完事了，苏糖自然也不好给他们添麻烦。
    所以，收拾好书本后，苏糖和小李就离开了。
    也就是说，他们中午其实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小李早已饿得饥肠辘辘，道谢后将包子接了下来，三两口就啃完了。
    苏糖一共买了六个包子，三个素的，三个肉的。
    一个包子也不大，大概就是一个成年女子拳头的大小。
    所以，苏糖背着火车站其他人的视线，又拿出来一个肉包子：“再一个吧。”
    小李：“嫂子，不用了，你吃，我等上车买饭吃。”
    苏糖：“吃吧，火车还有十几分钟才到。”前提是火车不晚点。
    小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舔了舔唇，再次接了过来。
    两人吃得半饱，又喝了几口水后，才停下来吃东西的动作。
    果然，火车晚点了，并且晚点了半个多小时。
    等耳边终于传来火车的呜鸣声的时候，苏糖双目无神的桃花眼才总算是亮了起来。
    费尽洪荒之力，苏糖和小李总算是扛着沉甸甸的布袋，找到了他们的座位。
    等终于坐在硬邦邦的硬座上的时候，苏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这一趟旅程，可真够匆忙，也真够累人的。
    可一想到布袋里的书，手里捏着的连环画和报纸，她又觉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少，从今天开始，她的画技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步了，她也能重启画画的技能，并且通过这个技能，让自己的画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画册上、报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