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旬邑的母妃也是个可怜人。
至于他的父王东方宏,黎夏没法评价。
他的所作所为,她无法认同。
倘若他真正爱她,在求娶她之前,就该知道,她的心从来就没有所属过他。
既然知道了不爱,宁愿把她困在身边折磨她,都不愿意放她自由。
最后还让她身败名裂,任由那些置身事外者辱骂她,唾弃她。
如果这是爱,那也太让人窒息了。
东方旬邑显然是有点不能接受黎夏故事里的主角,就是他的身边人,他脚步向后踉跄了两步。
“怎么会……母妃……”他不停的摇着头,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他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母妃有一段这样的过往。
东方旬邑回想起小时候。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外祖。
母妃亦从不提及回娘家。
每年有两个日子,她会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日都不出来。
一直到今日,东方旬邑听了这则故事,他才彻底的明白。
母妃闭门不出的那两个日子,一日是她哥哥的生辰,另一日,是他离开的日子。
她把自己封闭在房中的两日,都是与她那位哥哥有关。
他记不太清了,父王是什么时候开始酗酒的。
但东方旬邑隐约记得,只要父王喝醉了酒,母妃第二日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身上遍布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个时候他年纪小,许多事都不懂,母妃总是一脸温柔的浅笑,他也就觉得父母之间相处是正常的。
后来长大一些,东方旬邑看到了别人家父母的相处模式,他才知道,他父王母妃的那种相处,才是存在异常的。
黎夏感觉到东方旬邑低落的情绪,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东方旬邑,你母妃一辈子太苦了,你别像世人那样,对她产生偏见。她只是爱上一个人,那是人的本能,感情的事她无法控制,不是她的错,是世俗与偏见,还有那些所谓的规矩,一直束缚着她。”
她在一步步了解宏王妃的过程中,就很心疼她的过去。
她的半生,所求所愿,皆与她背道而驰。
只愿他的后半生,能在世界的角落活得肆意洒脱一些。
不再被那些有的没的所绑架。
“我真该死,我不知道母妃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都怪我,母妃就不该生下我,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失去自由,亦不用受屈辱多年。”东方旬邑听闻母妃身边的嬷嬷谈起过。
当年母妃将他生下来后,她觉得自己也该还完了父母恩,是想离开的。
她想努力的去奔赴王府外的自由,去追逐心中所念所想。
但他的一声啼哭,让母妃心甘情愿的放弃了唯一放过自己的机会。
东方旬邑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原因。
倘若没有他。
母妃就不会有牵挂,也不会饱受这么多苦楚。
“不,你不能这么想。”黎夏开解道:“生下你是你母妃的选择,我相信她是因为爱你,才会义无反顾的把你带到这个世间,让你感受这个世界。”
她虽然从未与宏王妃有过接触,但在了解她过往的同时,自己多少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父母之命她无法违背。
可是孩子她若没有要他出生的意愿,她有无数种法子,不让他降世。
既然东方旬邑的母妃选择生下他。
她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可以不爱东方宏,可对于怀胎十月的亲生儿子,宏王妃在决定生下他的那一刻,就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爱。
东方旬邑听到黎夏所言,他浓密的长睫颤动了两下。
他的脑海闪现着母妃在时,巧笑嫣然的模样。
都说当局者迷。
他不知道别人,他自己是真的被迷了眼。
竟然会怀疑母妃对他的爱。
“东方旬邑,你要好好振作起来,活着一切都有希望,等到你强大了,你们母子终会有可以相见的那一天。”黎夏开口道:“你要知道,放过自己,梦魇就拿你无可奈何。”
“还有……今日过后,我可能就不能再出现在你的梦中了。”
“你也要离开了吗?”
东方旬邑咬着下唇,眼眸紧盯着黎夏。
他是不是无法留住任何一个他想要留住的人?
哪怕是在梦中,都是奢望吗?
黎夏摇了摇头,“我不是离开,你不能再任由自己被困在梦中,我们只是要接受梦醒,迎接梦境之外的世界。”
她话音刚落。
东方旬邑就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景物都在涣散。
“不……不要……”
清晨。
东方旬邑猛地从龙榻上坐起身,他全身都大汗淋漓,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奔跑。
梦境中的女子眉眼渐渐清晰。
“太后……”他翕动薄唇,喃喃自语。
———
辰时。
凤仪宫。
“叩叩叩——”
“太后娘娘,皇上来向娘娘请安。”玉竹敲了敲黎夏寝宫的殿门。
黎夏拿起茶盏的手顿了一下。
东方旬邑从登基起,都是遣人来问安,从未自己过来给她请安。
很明显。
他此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必请安是假,亲自探听虚实才是真。
“咳……”黎夏用手帕掩嘴清了一下嗓子,而后说道:“玉竹,你让皇帝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这一天迟早得要面对。
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更何况,她还需要尽快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玉竹福了福身,“是,娘娘。”
黎夏微微仰头,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站起身,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切就绪后,她走出了房间。
凤仪宫正殿。
东方旬邑此刻正在这里等着黎夏,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小人。
陈屹眨了眨眼眸,“漂……不是,皇上大哥哥,你不是说带我去找大姐姐的吗?”
他嘟着唇,仰头疑惑的问道。
“别急,你等等。”
东方旬邑时不时就抬头看一下殿外。
他想当面询问她,梦里梦外,她是不是她?
陈屹鼓起腮帮应了声:“哦,好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他人小,道理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