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且慢!”
小禄子紧赶慢赶,终于在宫门口追上了准备离宫的黎夏一行人。
他连口气都不敢喘,看到太后凤辇时,立即朝他们的方向边跑边喊。
黎夏身边的几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小禄子公公?”玉竹看到向他们跑来的小禄子,她开口问道:“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小禄子的身后,跟着一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
不知道实情的几人,看到这阵势,还以为他是来缉拿犯人的。
“奴……奴才见过太……太后娘娘。”小禄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行礼道。
累死他了。
自己简直是在拿命奔跑,一点都不带夸张。
“没……没事。”小禄子行完礼,对着玉竹摇了摇头。
“免礼,小禄子,你找哀家有何事?”
黎夏从车辇里面走了下来,她轻轻的抬了下手,随即抬眸看向小禄子,启唇问道。
“太后娘娘,这支禁卫军是皇上吩咐奴才给娘娘安排的,皇上说让太后娘娘把他们一起带出宫,保卫娘娘的安全。”
小禄子缓了缓,做了几个深呼吸,气息终于缓过来了。
他如实的说道。
黎夏眉心一蹙,“皇上这么说的?”
禁卫军一般都在宫里当值。
东方旬邑倒好,直接派了一支禁卫军给她。
他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她的特殊?
“嗯嗯。”
小禄子重重的点了下头。
玉竹闻言,一头雾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奇怪了。
皇上怎么会对太后娘娘这般上心?
玉竹细细回想了这段日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对娘娘的关心,渐渐的频繁了起来。
茯苓听到小禄子的话,她神情有些凝重。
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垂着眸,低下了头。
看样子皇上心里还是记挂着娘娘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茯苓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这两日她总循环的在做一个噩梦。
梦里面,太后娘娘被一群百姓围着,他们七嘴八舌,说娘娘是红颜祸水,损了国运,要将娘娘绳之以法。
每次梦到这里,茯苓都会惊醒。
她担心自己在梦中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在第一次梦醒后。
茯苓就找了个借口,搬到偏殿,自己睡了。
“小禄子,有劳你代哀家谢过皇上。”
人都送到她跟前了,黎夏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禄子躬身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时辰不早了,奴才就不耽搁娘娘出宫了。”
“茯苓?”玉竹伸出手,在茯苓的眼前晃了晃,“茯苓,你怎么了?”
茯苓最近也变得好生奇怪。
从小到大,她们俩都是睡一间屋子的。
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非要搬出去自己住。
她百思不得其解。
“啊?没没事。”茯苓回过了神。
她眼神躲闪的不敢看玉竹,生怕被心思细腻的她看出点什么。
茯苓眨了眨眼眸,睫毛微颤了一下。
“行了,没事就别发呆了,太后娘娘都要走了,我们赶快跟上。”玉竹开口说道。
小姑娘大了,有心思也正常。
她没有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
茯苓点头,“嗯嗯,玉竹姐姐,我晓得了。”
黎夏上了车辇,加上新增的一支禁卫军,他们原本三五个人的队伍瞬间壮大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宫外走去。
黎夏入宫不过一个多月。
她撩开马车窗户处的车帘,像来时一样,看着马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象。
一切显得熟悉又陌生。
她居在深宫,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面的许多变化,都不知道。
黎夏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多月的时间。
她经历的事情,旁人或许多少年,乃至半辈子都不会经历。
“嘭!”
黎夏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突来的一阵颠簸,她的身体惯性的向前倾。
“大胆刁民,你可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何人?竟敢冲撞贵人,你是不要命了吗?”
她刚刚坐好,就听到了一名禁卫军拔出腰间佩剑的清脆声。
“扑通!”
“贵人恕罪,贵人饶命,小的不是有意冲撞贵人,还望贵人大人大量,饶过小的。”
“你还敢狡辩……”
“慢着。”
黎夏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外面跪地的是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
禁卫军手上的剑抵在了小孩的脖颈处,他的双腿抖成了筛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吓得尿裤子了。
黎夏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车帘,弯腰从车辇里面走了出来。
“太……夫人。”
禁卫军差一点将黎夏的身份脱口而出。
小禄子公公还特意叮嘱了他们,在宫外不要暴露太后娘娘的身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黎夏摆了下手,站在车辇上面,抬眸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方。
马车前跪着的小孩穿着一身破布衣裳,裸露出来的肌肤满是伤痕,脸上也脏兮兮的,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夫人,奴婢扶你下辇。”
玉竹朝黎夏伸出手,仰头说道。
黎夏点了下头,把手放在玉竹的手心,由她搀扶着下了车辇。
她一步步靠近跪在地上的小孩。
小孩察觉到黎夏的靠近,身体哆嗦个不停。
“抬起头来。”黎夏看着小孩,语气尽量柔和。
“贵贵贵人……”
“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小孩咽着口水,跪地磕头。
黎夏看到小孩害怕的模样,她不敢再继续上前。
“我不是坏人,你不用害怕。”她柔声细语道:“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我不追究。”
“真的?”
小孩闻言,仰头看着黎夏。
与他脏兮兮的形象不同,小孩的墨瞳灿如繁星,亮晶晶的叫人移不开眼。
小孩不可置信的出声问道。
黎夏点了点头,“嗯。”
小孩感受到黎夏的善意,他咬着唇瓣,动了动嘴道:“贵人,小的能不能求贵人一件事?”
他眼中满含希冀的望着她。
“你这小孩……”
“退下。”
黎夏身边的下人听到小孩提出要求,开口就要呵斥他。
黎夏闻言,转眸看了眼下人,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插手。
下人垂首,毕恭毕敬的躬身道:“是。”
“你要求我什么事?”黎夏眨了眨眸,扯了下唇,翕动双唇道:“你先说。”
她没有冲动的同意,也没有立即拒绝。
“我祖母生病了,我没有诊金请大夫,贵人可不可以帮我祖母请个大夫?”
小孩咬着唇,小心翼翼的道。
他没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也好过什么努力都不做。
眼前的这位贵人看起来,与自己以往看到的贵人们有所不同。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试试看。
哪怕希望渺茫,总好过半点希望都没有。
小孩静静的等着黎夏的回应。
“所以你刚才匆匆忙忙,差点就撞上我的车辇了,是去医馆,想给你祖母找大夫?”黎夏说道。
“嗯。”小孩点头,“我到了医馆,也找了大夫,可是医馆很忙,大夫分身乏术,加上我拿不出高昂的诊费,大夫就告诉我,他没有办法去外诊。”
他如实说道。
“你和你祖母住哪?”
“东边的城隍庙。”
黎夏蹙眉道:“城隍庙怎么能住人?”
小孩咬住了下唇,垂下头颅,默不作声。
他当然知道城隍庙不适合住人。
但他们主孙二人除了这个落脚处,就无处可去了。
“你在前面带路,我随你去看看你祖母。”
黎夏扭头,转眸看着玉竹说道:“玉竹,你去医馆请个大夫过来。”
“是。”
玉竹点头应道。
过了一会儿。
玉竹领着一个老大夫走了过来,“夫人,大夫带到了。”
她径直停在黎夏的面前。
“好,大夫来了,你可以开始带路了,等一会让大夫好好瞧瞧你祖母。”黎夏动着唇道。
小孩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与祖母没齿难忘。”
他一脸动容。
自己今日真是误打误撞遇见贵人了。
眼前的夫人不仅人美还心善,不但给他请了大夫,还不嫌弃他们。
黎夏一队人马走在路上受人瞩目。
她坐回了车辇内,在她的几番邀请下,小孩方才同意和黎夏一起上来住。
只是上来之后,他愈发显得坐立不安。
车辇里面的环境与自己格格不入。
小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生怕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会弄脏了干净如新的车辇。
黎夏出言道:“无妨,你随意坐,没有关系的。”
她细声的劝说。
“夫人,我站着就好。”小孩摇了摇头,“坐着我晃的头不舒服。”
他找了个借口道。
黎夏看了眼小孩,心里明白,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强硬的要求他。
“好,那你站累了就坐着歇息。”黎夏开口道。
“嗯。”
小孩点着头道。
“夫人,前面路窄,车辇过不去。”
“我忘了说,前面是条小路,车马过不去,只能麻烦夫人下来走路了。”小孩听到了外面禀报的声音,他挠了下头,不好意思的看着黎夏。
“没事,下来走走也好。”
黎夏轻扯了下唇角,漾出了一抹让人看着就心安的笑。
“茯苓和玉竹还有你们俩跟着我,其他人就在外面等着。”
由于小路狭窄,容纳不了太多人。
黎夏抬手指了几个人,让他们跟着她,吩咐剩下的人,在原地等着。
“是。”
“好。”
众人点头应道。
黎夏说完后,就让小孩在前面带路,他们几人在后面跟着。
“咳咳咳……”
穿过小路,一阵阵咳嗽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
“祖母!”小孩听到声音,加快了脚步。
“你慢一点,小心摔倒。”
黎夏跟在小孩身后,开口提醒。
焦急的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奔。
“大夫,你快跟上去瞧瞧。”
黎夏在宫里养尊处优了一月余,她的体力没办法跟精力旺盛的小孩相提并论。
她没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黎夏停下来喘息,吩咐老大夫走到前面来。
老大夫一把年纪了,走路的姿势依旧健步如飞。
她简直望尘莫及。
“娘娘,你给那小孩找个大夫就是了,何必自己要遭这个罪,还特意跟着他来一趟。”
茯苓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几人听得到的声量,轻声说道。
玉竹也认同的点头,“是啊,太后娘娘,娘娘没有怪罪那个小孩横冲直撞,差点惊扰了娘娘的车辇,还答应了他的请求,替他祖母请了大夫,这样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太后娘娘师不必还要亲自前来。”
娘娘就是这样,从小就这么善良。
不过是一个刚见面的小孩,娘娘甚至都不了解他,看到他的可怜样,太后娘娘就于心不忍。
“反正时辰还早,今日是父亲大喜,我早早的去了,他说不定还不高兴。”黎夏挑了下眉梢。
她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今日要纳妾的人,和她无关。
就在黎夏几人一言一语的交谈声中。
她们走出了长长的小路。
“咳咳……”
咳嗽声更加清晰。
黎夏循声抬起了头,看到一间破败的屋子,牌匾上写着城隍庙三个字。
“都破成这个样子了,四处漏风,这要怎么住人?”
她皱了下眉,喃喃自语道。
就这样的环境,小孩的祖母还是个病人。
长期住在这里,别说病人没办法痊愈了,就算是身体康健的人,久而久之,都要生病。
“他们住的这里是挺破的。”茯苓看着面前的城隍庙,眨着眼眸,小声的嘀咕。
“我们进去看看。”
黎夏开口道。
“大夫,我祖母怎么样了?”小孩迫不及待的问着老大夫。
“你别急,我先瞧一下。”
老大夫伸出手指,给小孩的祖母把脉。
黎夏几人进去的时候,大夫刚好给一位躺在稻草上的老妪把完了脉。
“你祖母是忧思过重,还有风寒堆积在体内,再加上你们居住的环境过于恶劣。因此,她的身子骨就一直不见好。”
老大夫收回手,开口解释道。
“大夫,你尽管用药,费用我来出。”黎夏闻言启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