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文将军派人来报,说吴军在东荆水东岸下营,止步不前。”
竟陵城北魏军大帐内,得知这个消息的夏侯献当即召来众人前来商议对策。
这是他第一次陆逊这种级别的统帅对阵,所以每一步的动作都当慎重。
纵观陆逊以往的战例,他在战场上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总会在出其不意之时给对手致命一击。
陆逊此举是何用意?
夏侯献在心中不断做出推演。
现如今吴军扎下营盘以逸待劳,这反而使得自己的军队陷入了被动。
如果就这么带着大军走了,不理陆逊。
那么陆逊便会亲随其后,接管竟陵。
如此一来夏侯献军队的活动范围就会被挤压,只能被迫卷入江陵战场,身后还会跟着一支吴军主力,虎视眈眈。
优秀的统帅不会选择不利于己方的战场展开决战,因为这里面赌得成分太大了。
显然陆逊深谙此道,他这一步棋下的,反而使得夏侯献这边动弹不得。
保守来算,王昶就算在春汛来临前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姑且还能接受。
但在真正的雨季将至时就必须要撤军了。
时间越是拖下去,越对吴军有利。
幕僚们陆续来到了大帐里,平南将军司马昭亦在帐下听令。
听完了战报,众人各自沉思,不多时参军杨伟率先说道:
“既然先前的计策被吴军识破,那索性便去吴军营前求战,此处我军占据地利,当战则战。”
“不错。”
夏侯献表示认同,虽然这只是常规操作,陆逊大概率是不会出战,但总归要试一试。
“不对啊。”这时司马昭提出异议,“我军既然想要在半渡而击,那同理吴军也能这么做,我军贸然前去岂不胜负难料。”
不得不说,司马昭的军略有所见长,但还不够细。
“应当不会。”
钟会看向司马昭为其解释道:“我军是拥有骑兵的机动性,才可在远离河流的村落伺机而动,而吴军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正是。”杜预跟着说道,“如果吴军在东荆水一带阻击,正合我军心意,那倒不用前去营前叫阵了。”
见到几位参军意见大抵相同,夏侯献决定让文钦先去试试。
文钦得令后便带着两营将士渡河前往吴军营前叫骂。
果不其然,在渡河期间并没有受到吴军的骚扰。
文钦是实打实的武夫出身,骂娘是有一套的。
除了“尔母婢”这种日常垃圾话以外,夏侯献还让人向文钦交待了几句猛料。
文钦学得很快,运用的得心应手。
远到孙陆两家的陈年旧事,近到二宫之争的朝堂龃龉。
总结下来就是:孙家对陆家可谓是“掏心掏肺”,你陆逊还这么卖命地帮人守着江山,真是个大冤种!
同时又踩一捧一:嘲讽朱绩、朱异完全没有其父辈之能,江陵沦陷是早晚的事。
这使得吴军众将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恐慌。
他们是来救江陵的,如今却被魏军拖在这里,万一江陵有失该怎么办?
于是不少将领纷纷请战。
陆抗虽然不至于冲动到看不清局势,但那些辱骂他父亲的那些话语,让他心中愤怒不已。
不过陆逊还是那个陆逊。
他依旧淡定自若,从始至终就只有一条军令:“无有军令,不得擅自出战。”
一来二往,三五日过去了。
双方的博弈又一次把问题推到了夏侯献这里。
这日,他收到了来自马茂的密信。
信中说,他已随孙权抵达武昌,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自从马茂重新与魏国取得联系后,他便开始为自己的归回筹划起来。
这些年,借着孙峻对他信任的便利,暗中联络了几位对孙权不满的官员。
这其中不乏有手握兵权的禁军将领。
无难督虞钦、牙门将朱志等人便在此之列。
无难军是大帝孙权的近卫军之一,分为左右两部,各有一个都督,虞钦便是担任右都督。
同时,符节令朱贞也被拉拢进了他们的小圈子,符节令是掌管印玺及虎符、竹符及授节的官员。
再加上马茂本身就是外部督,掌管着建业京畿部队的一支兵马。
这么一个造反班子可谓是五脏俱全。
孙权平日有个爱好,喜欢去皇家猎场打猎,按照以往的习惯,孙权会先进猎场,然后跟着孙权来的王公大臣们都需要按官职大小排队等待召唤。
于是几人计划,让符节令朱贞盗出皇帝节钺,假传圣旨,把所有的王公大臣一网打尽。
而马茂负责带领士兵突入皇家猎场,围攻击杀孙权。
事成之后,分兵占据两大节点:皇宫和石头城。
当然,具体策划要提前通报给大将军,然后等待对方接应配合。
然而,事情出现了变数。
不过好在除了牙门将朱志这个相对不太重要的人没随军出征以外,马茂、虞钦和朱贞此番都随驾前往了武昌。
夏侯献不好去干涉马茂他们的行动,成与不成全靠天意,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趟水搅得更浑一些。
收起密信,夏侯献暂时没把这消息与众人共享。
倒是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因为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为好。
回到眼前,面对陆逊的龟壳战术,夏侯献等人讨论起了进一步的对应之策。
这时钟会一副早有腹稿的样子,拱了拱手献上了计策:
“这竟陵守将名为吕凯,吴车骑将军吕岱之子。”
“据我所知,吕岱是鲁王孙霸的支持者,而他本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我军不妨真的围攻竟陵,如果陆逊不救,势必会遭到鲁王一党的攻讦。”
闻言,夏侯献眼睛一亮,他随即看了看其余几个幕僚,似乎都觉得可以一试。
“好,就依士季之言。”
..........
“丞相,探马来报,魏军已对竟陵展开猛烈的进攻,他们的投石车威力甚巨。”
“末将听闻魏将王昶便是用此物,仅用三日就攻破了当阳城。”
“竟陵守将吕凯乃是车骑将军独子,岂可不救啊?”
陆逊闻言,依然稳坐帅案,缓缓道:
“本相深知吕凯颇得军心,定能保竟陵无虞,不必救他。”
“何况夏侯献不同于王昶,他所部皆为魏军精锐,岂会把主力白白折损在这攻坚战上。”
“如若他真的这么做了,正好让吕凯消磨魏军锐气,等时机一到,我军便可一举出击。”
“丞相,可是...”
“吾意已决,不必再劝。”
陆逊的话音落下。
有人拱手领命,默不作声。
有人唉声叹气,无奈退去。
有人冷哼一声,满脸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