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读书,斐哥儿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余哥哥夸我聪慧,千字文他只教了两遍,我便就会读了,他还说等下次过来时,要我背诵给他听。”
说到这里,斐哥儿往院门外又看了看,“阿姐,余哥哥没随你一同过来吗?”
余娇摇了摇头,笑着道,“他年后要考会试,如今也在家中读书。”
见斐哥儿小脸上有些失望,余娇便又道,“他来时说了,让我考问你千字文背得如何。”
斐哥儿闻言又高兴起来,“那我待会儿背给阿姐听。”
“娘不在家里?”三人进了屋,说了这会儿话,余娇都没瞧见柳三娘的身影,便出声问道。
斐哥儿道,“娘在染坊找个活,近来每日都去做工。”
余娇没想到柳三娘说要去做工,这般快就找到了活干。
见屋内被擦得一尘不染,她招呼王梦烟坐下,又与斐哥儿问道,“娘去做活,你都如何吃饭了?”
斐哥儿偎在余娇跟前,道“娘到饭时会回来烧饭,染坊离得不远,娘吃过晌午饭才去不久,阿姐,可要我去找娘回来?”
余娇摇了摇头,“不用。”
她端起桌上的茶壶,见里面尚有茶水,给王梦烟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朝斐哥儿道,“我替余哥哥考考你千字文背得如何了。”
斐哥儿当即将千字文的书找来,递给余娇。
他认真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
余娇翻看着千字文,前面斐哥儿背诵的很是通顺,后半部分稍有些打磕,在余娇的提示下,斐哥儿算是将全篇都背诵了下来。
这在余娇看来还是很厉害的,毕竟千字文里有不少生僻字,斐哥儿才是个八岁的孩子,可见是真的下了苦功夫,就连王梦烟都在一旁止不住的夸赞。
余娇放下手中的书,笑着揉了揉孟斐的脸,“斐哥儿背的真好,阿姐给你一个奖励好不好?”
碍于王梦烟在,斐哥儿听了余娇的夸奖,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声说道,“阿姐,我不要奖励。”
“真不要?”余娇逗弄他道,“那斐哥儿是不想去学堂了吗?”
斐哥儿闻言,眼睛亮了亮,漆黑的瞳仁里流露出渴望,他又十分懂事的摇了摇头,小脸上出现失落的表情。
余娇知斐哥儿一直都想读书认字,这会儿却又这个表情,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余娇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腿上,柔声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学堂吗?怎又不愿去了,跟阿姐说说。”
斐哥儿紧抿着唇,余娇耐心的看着他,时不时揉一揉他的小脑袋。
良久,斐哥儿才道,“去学堂要花很多钱,娘干活辛苦,阿姐嫁了人,不该再花阿姐的钱。”
搬来槐花巷,柳三娘也曾跟邻里走动,斐哥儿也交到几个适龄的玩伴,大人们闲聊的时候,柳三娘打听过城里学堂的束修。
半年的束修至少得十来两银子,这还是不出名的启蒙学堂,要是想拜在有名望的夫子门下当学生,还得有拜师礼,逢年过节还要孝敬夫子。
算下来费用不得,柳三娘一个妇道人家,便是出去整日做工,也很难挣够斐哥儿去读书的钱,两人又不能总靠着余娇。
周围邻里听说柳三娘他们住的宅子是出嫁的女儿给买的,都好心提醒,说是这般花嫁出去女儿的钱,便是女婿大方,时日长了,公婆心里肯定会有芥蒂,到时怕是免不了要给儿媳穿小鞋。
斐哥儿将这话听进了心里,他不想阿姐因为他读书,被婆家不待见,害得阿姐日子不好过。
他现在已经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了。
阿姐嫁了人,就不能再跟他和娘在一起了,得住在别人家里,是别人家的人了,阿姐再给他花钱,别人家肯定会不高兴的。
余娇听了斐哥儿的话,很是心疼。
“傻孩子。”她揉着斐哥儿的头道,“谁说阿姐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就不能花阿姐的钱了?阿姐永远是你阿姐。”
“若是日后,阿姐被人欺负,你可会帮阿姐出气?”余娇反问道。
斐哥儿一挺胸口,“自然,余哥哥要是欺负你,我就算打不过他,也定要帮阿姐出气的!”
余娇笑道,“这便是了,不管阿姐是否嫁人,阿姐终归还是你阿姐。束修的事哪轮到你个孩子操心?阿姐愿意花钱送你读书,读书明志,只要你愿意读书,不论多少钱阿姐都能供得起。”
斐哥儿眼睛有些湿润,声音带着丝哽咽,“斐哥儿一定好好读书,给阿姐争气。”
余娇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眼角,笑着道,“阿姐不求你读书入仕,考什么举人状元,只要明事理,向善明礼,心存敬畏,行有所止便好。”
斐哥儿尚不能懂余娇这番话的意思,但他将这句话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在很多年以后,成长为一个翩翩君子,也始终恪守着君子有道,有所为,有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