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帝见顾韫被他发难,却一改往日无法无天冲动莽撞的模样,长身玉立站在殿中,脸上居然一派平静,不由眯了眯老眼,眸中多了些怀疑。
又联想到顾韫闷不做声,就找到了脏银抓获了秦淮源,将他的好事搅得一团乱,愈发觉得顾韫从前冲动易怒,胸无城府的模样极有可能全都是装出来的,安南侯盘踞岭南,手握二十万大军,几次召他回京述职,却都推三阻四,明正帝愈发不安,心中杀意隐生。
就在这时,殿下的顾韫突然大声嚷嚷开来,“申添你个满嘴撒尿的老匹夫!小爷不发威你当小爷好欺负?一口一个不臣之心,指桑骂槐谁呢?岭南那乌烟瘴气,毒虫遍地的地方,我父亲一守就是十多年,为此与我娘分隔两地都不能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你个只能逞口舌之快的老匹夫,说谁有不臣之心?我安南侯府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申添做首辅阁老这么多年,还没被谁指名道姓的在朝堂上这般大呼小叫的骂过,气的一张老脸都憋红了。
顾韫骂完申添,就一脸委屈的看向明正帝,“皇上,我急着去抓秦淮源,忘了先跟您要手谕,是被气昏了头!我好不容易跑江北游玩一趟,却遇到了水患,江北清淤官银被贪,河堤被冲垮,当日我差点就被淹死在江北,没命回来了。”
顾韫如小儿撒泼一般,好似从前那般将明正帝当成亲近的长辈,诉苦道,“皇上,我爹可就我这一个儿子,我还没娶妻生子,我要是淹死在江北,我爹可就绝后了,我娘怕是得哭瞎眼!焉能不恨这背后贪污之人,早在江北的时候,我就发誓,定要将那贪魔之人亲手抓获,好解我心头之恨!”
顾韫这一番放肆情态,明正帝脸色好转许多,心头的疑窦也打消了许多。
也不知是帝位做的太久,还是生性多疑,越是谨小慎微的人,明正帝愈觉得这样的人心有成算,反倒像顾韫这样言行放肆,口无遮拦,明正帝才会愈发放心。
虽近些年来,因年岁越高,明正帝愈发怕有人篡权夺位,对安南候动了心思,可安南候在岭南这十多年,的确守住了岭南之地,抵抗了不少蛮夷之族的进犯。
明正帝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年节将近,不如趁此机会召岭南侯回京一趟,也好试探一二。
殿下顾韫仍在梗着脖子,嘴里说个不停,这会儿已将矛头对向左副都御史,“说小爷贪功越权,你当我是你这熬了半辈子靠着打嘴仗,才不过混了个督察院三品小官的仓髯老贼!小爷我生下来就是安南侯府的小侯爷,便是一辈子无功无官,也比你这长舌老贼来的尊贵!就秦光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若不是看在威远伯府的面子上,怕他脏了伯候府的名声,小爷都不惜的动手管教他!你倒是为他打抱起不平来,倒不怕助纣为虐,日后秦光调戏到你府中亲眷女儿的头上!”
顾韫骂得心头畅快,左副都御史被气的差点昏厥过去,他虽是督察院口诛笔伐的言官,可平日里要弹劾谁,也是讽议,指桑骂槐,哪听过这样直白之词。
“你……你……”左副都御史浑身气的发颤,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顾小侯爷!大殿之上,岂容你口出腌臜之言,这般放肆!”
明正帝也适时出声,带着警告威慑的唤了一句,“顾韫,不得无礼!”
顾韫被明正帝制止后,乖觉了许多,主动道,“私自调兵是我有错当罚,随圣上处置便是,不过皇上您可得将秦淮源那个狗东西好好磋磨一番再杀了,好帮我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明正帝一副极为头疼的模样,道,“顾韫,你这脾性确实要改改,朕往日体恤安南侯守在岭南之地,你们不能阖家团圆,故而平日里对你多有放任纵容,才宠坏了你。五成兵马司指挥使一职先交给别人做,虎符也暂收缴了,你给我呆在府里好好修磨修磨性子。”
顾韫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利落的应声道,“顾韫领罚。”
明正帝又道,“说起来你父亲在岭南戍边,一家人总不能团聚,眼下岭南太平,既无战事,年关将近,今年倒不妨让你父亲回京,你们一家人团聚数日。”
顾韫面上顿时一喜,心中的复杂心思丝毫不显,只高兴的道,“顾韫谢过圣上。”
表明上明正帝好似对顾韫疼宠有加,这才刚罚了顾韫,便召安南侯府回京一家团聚作为补偿。
而那些想的深的人,已嗅到了不同的意味。
申添看着顾韫一脸喜悦自得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暗自讥讽嘲笑了句,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