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和傅怀瑾吃完晚饭,正准备去遛狗,就接到傅和玉的电话,说老太太不舒服。
傅怀瑾开车回傅家,长歌想了想,跟他一起。
两人到了傅家,就见傅家老大、老二都回来,老太太脸色苍白,已经醒转,强撑着笑道:“一定是和玉那小子胡说八道,我没事,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老太太说着要强撑着起来,大家慌忙让她躺下。
傅怀瑾上前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明天我带您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没事,就是心悸的小毛病。”
傅烟珠瘪着嘴巴,带着哭腔说道:“才不是,奶奶午睡起来就不太舒服,晚饭的时候还晕倒了,吓死我了。”
“没事,你这孩子别乱说。”
长歌看了一眼窗户下挂着的平安符,见傅和玉蹲在廊下,走出来,淡淡问道:“老太太最近有见过什么人吗?”
傅和玉耷拉着脑袋,说道:“奶奶最近见的人挺多的。前几天还跟于奶奶去喝茶,两人约着去求平安符。窗台下挂着的就是给小叔求的平安符。
秋长歌,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长歌眯眼,傅和玉这个人观察力十分的敏锐,老太太确实有事情瞒着他。
她取下窗户下的平安符,打开一看,里面是正儿八经的道家符箓,她勉强认出,还要得益于跟在穆青衣身边的那些年。
穆青衣也曾画过这样的符箓,不过他有念力加持,画的更灵动一些。
如今道法式微,没有念力加持的符箓,根本就没有多少祈福的作用,不过是一张黄纸罢了。
长歌将平安符重新挂起来。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今年奶奶特别紧张小叔,好端端的,连心悸的旧疾都犯了,我知道奶奶的心思,她其实特别希望你跟小叔能早点订婚。”
傅和玉:“秋长歌,你不会是玩弄我小叔的感情,不准备跟他结婚吧?小叔是个老实憨厚的人,你别骗他。”
长歌被他小狗般可怜的眼神逗乐了,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淡淡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和。”
“小爷我早成年了,你天天那么多绯闻,又不承认小叔的身份,谁都会乱想。”
长歌淡淡说道:“嗯,知道了。老太太的心悸多少年没犯了?”
“反正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奶奶心悸,不过我听我爸说,我刚出生那年,奶奶犯过一次,那一年,小叔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人没了。”
长歌垂眼,母子连心,难道真的是上天给她的警示吗?
她站在廊下,神情淡漠地看着庭院内的下弦月,没多久,傅怀瑾就出来,摸了摸她的手,低低说道:“手怎么这么凉?”
长歌:“老太太没事吧?”
“只是旧疾犯了,吃了药睡下了。今晚我留在老宅这边,我先送你回家?”
长歌抱住他的腰,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低哑说道:“给我收拾一间客房就好,晚上回去一个人也睡不好。”
傅怀瑾鲜少见她这样主动,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温柔说道:“睡我房间吧,我晚上守着老太太,睡客厅。”
长歌和傅怀瑾留在傅宅,傅烟珠因为第二天要上课,揉着红红的眼睛去睡了。
傅家老大和老二留了一会儿,也各自回去,明后天轮流过来。
因是陌生地方,加上房间空置,傅怀瑾一年最多回来住几次,即使是新换的床单被套,长歌都睡的十分的不安稳。
一会儿梦到自己在山间的夜色中浑浑噩噩地行走,一会儿梦到年幼时被秋墨衍骗出宫时,那须发皆白的老人家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笑道:“吃了这根糖葫芦,人生便不会苦了。小娘子,我们还会相见的。”
一会儿是原身混乱的记忆,她被刚找回秋家时被众人羞辱欺负的画面。
“早晚有一日,我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我要将这些人都踩在脚下……”
长歌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连带着惊醒了身侧的傅怀瑾。
“怎么了?”傅怀瑾声音沙哑,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摸到她额间的冷汗,彻底清醒了过来,“又做噩梦了?”
长歌心跳跳的厉害,靠在他怀里,半天才缓过神来。
“梦到小时候的事情。”她低低开口,脑子有一瞬间的昏眩,紧紧地抓住了傅怀瑾的手腕,轻咳了一声。
傅怀瑾打开夜灯,喂她喝了一点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哑道:“梦都是反着的,可以跟我说说。”
长歌摇头,她的梦都是真实的,而且这一次的梦很奇怪,记起了当年教她观心术的老人家,那老人家说他们还会相见。可她后来十多年都不曾再见过那位老人家。
还有,她怎么会有原身的记忆?
长歌身子发冷。
“老太太怎么样?你不是睡在客厅吗?”
“傅和玉守着在,我不放心你,怕你认床。”傅怀瑾轻轻亲了亲她冰冷的小脸,不带任何的欲念,安抚地说道,“别怕,我在呢。”
长歌闭了闭眼,身子渐渐暖和起来,许久低哑说道:“傅怀瑾,你要好好的。”
傅怀瑾低低一笑:“说什么傻话呢,我一直好好的。”
长歌眼眸幽暗,没有继续说什么。
第二天,老太太情况好转起来,已经能下床了,不过傅家人不放心,依旧送老太太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长歌没去医院,给宋星河打了一个电话:“秋清莹在哪里?”
“出国了。昨晚就走了,估计一年半载的回不来吧。”宋星河微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她之前会做预言梦的事情?”
昨天被他那么一吓唬,当晚秋清莹就吓的直飞国外。
“嗯。”
长歌眯眼,出国了?那问题就不会出在秋清莹身上。
“果然,你一直在利用秋清莹的预言梦,她现在对你已经造成不了威胁了,你在担心什么?”宋星河问道,“傅怀瑾出问题了?”
长歌沉默了数秒钟。
“你对我的防备心还是这么重,不过,你既然给我打电话,有些事情定然只有我能帮你解惑吧?”
长歌摩挲着手机,眸光深邃,一字一顿地问道:“《帝王秘史》的最后一页,你还想起了什么?”
宋星河呼吸一顿,表情透出几分的凝重来:“你出问题了,还是傅怀瑾出问题了?”
“是我。”长歌声音微凉,这段时间的嗜睡就是征兆,直到昨晚的噩梦,她才意识到,潜伏已久的危机。
她每天要睡十几个小时,这对她而言是不正常的,前世她日理万机的时候,每天正常只睡五六个小时,重生以后,她睡眠浅,睡眠时间也是六个小时左右。
但是她现在睡眠时间增加了一倍,而且不做噩梦,多出来的六个小时在做什么?
“说说你的异常。”宋星河面色凝重起来。
“只是直觉。”
电话里,宋星河深呼吸道:“《帝王秘史》的最后一页只是记载了皇族和道门的渊源和高祖的往事,高祖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活着,长歌,高祖失败的往事没有任何借鉴力,有没有可能,问题出在傅怀瑾身上,你们是共同体的缘故?”
长歌眼眸幽深,许久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径自回庄园,傅怀瑾发来信息,说晚点回来。
长歌漫不经心地看着,抱着小毛球,径自上山去找无名和尚。
后山的小寺庙香火不算旺,游客也不太多,不过是天然的避世之地。
长歌到小寺庙的时候,在寺庙前的树荫下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见无名和尚拿着一个蒲扇,慢悠悠地走出来,往她身后瞅了又瞅。
“咦,怎么只有女施主一人?傅施主呢?”
长歌:“怀瑾在医院。我带着小毛球上山散步,偶然走到了这里,过来看看大师。”
无名和尚见她眉眼透出一丝的淡漠,周身气势不再隐藏,暗暗吃惊,手中的蒲扇怎么都摇不动,语气恭敬了几分:“女施主可是有事要问和尚?”
长歌没说话。
无名和尚定定看着她的面相,越看越是心惊,双手合十道:“施主请随和尚来。”
长歌与他进了寺庙后院,听无名和尚诵了一会儿经,吐出胸口的浊气,淡淡说道:“多谢大师。”
无名和尚:“施主客气了。”
无名和尚欲言又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女施主近来还是要与傅施主多待在一处。施主的面相和八字不合,恐有劫难。”
长歌抬眼,果然,是她的问题。她以为三十而逝只是傅怀瑾的劫难,如今想来,她经历的那几世,每一世,傅怀瑾死去的时候,她也陷入了沉睡中,然后等待被他再一次的唤醒。
这也是她的劫难。傅怀瑾死,她必死。傅怀瑾生,她也可能会死。
“多谢大师。若是有一天我出事,希望大师能给傅怀瑾留一线希望。”长歌起身,朝着他鞠躬一拜,无名和尚吓了一跳,连忙侧身,不敢受这一拜。
这女施主,面相贵不可言,命格却这样诡异,像是生死死生纠缠,比傅怀瑾的命格还要特殊。
如今她需要听诵经才能稳住魂魄,只怕是有死劫。
“施主是希望和尚打诳语,欺骗傅施主?”无名叹气道,“施主可知道自己的劫难是什么?”
长歌看向寺庙上漂浮的云朵,淡淡说道:“不知道,但是好像又猜到了一些。”
道门以命换命的禁术,穆青衣以十世功德渡她,她只渡了四世,并没有渡完,她还有未尽的事情,这个世界她又是外来者,诸多buff叠加在一起,她已经猜到了结局。
长歌起身告辞:“今天多谢大师。”
无名和尚微微躬身,目送她出了寺庙,许久低低一叹。她的劫难是死劫,他无法化解,只能靠她自己。
长歌抱着小毛球回到庄园,小毛球今天破天荒地乖巧,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跟她贴贴。
回到庄园时,傅怀瑾还没有回来,她放小毛球自己去玩耍,然后坐在庭院内,一边等傅怀瑾回来,一边听着晚风吹过廊下的铃铛,一声声,柔和悦耳。
铃铛声连绵不绝,她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中,意识一点点地漂浮,视野似乎突然变小了起来。
有人穿过庭院外的门廊,带起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接着是低沉温润的声音:“长歌?你怎么睡在庭院里?”
佛珠磕在躺椅的扶手上,滑落在地,她身体陡然失重,重重落在草地上,随即一双温暖的大手捡起她,低低说道:“佛珠掉了。”
长歌瞳孔微缩,眼前的视野陡然豁然开朗起来。傅怀瑾那张清风明月的面容近在咫尺,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佛珠的第十七颗珠子内。
琉璃佛珠串上唯一的那颗木珠子内。
这一串十八颗的佛首琉璃佛珠,在千百年间,不知为何遗失了一颗,补了一颗稀奇平常的木珠子。
“哎呀,你怎么这么大意?竟然魂魄离体!”虚空中,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萌萌的,有些可爱,又有些机械,像是模仿人类的一举一动。
长歌垂眼,察觉到它的存在:“系统?”
系统:“是我!是我!你真是要气死我。你要是被世界规则赶出去,就会被人鸠占鹊巢,你会魂魄消散掉的。”
系统化为一个呆头呆脑的小木偶,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哒哒哒地跑过来,和她并肩坐在木珠子里。
长歌见状:“这是你的化相?”
“对呀,这个不重要。你快要死啦。”
“嗯。”长歌面不改色,看向自己的身体,就在刚刚,秋长歌睁开了眼睛。果然,她的身体内还残留着一个魂魄,应该是原身的魂魄。
这一招虽然走的险,但是效果显着,不仅钓出了原身隐藏在体内的魂魄,还钓出了系统。
“原身未死的情况下,为什么我能占据这具身体?”
系统:“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跟这具身体肯定有羁绊,不然这世界还不得乱了套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葛这种事情,咦,你怎么没有消散?”
长歌敲了敲木珠子,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颗木珠子就是那个变化万千的道门法器。
一切皆有痕迹可循。否则她怎么可能会进入木珠子里?况且她没有那么容易死,她还没有见到当年教她观心术的老人。
而且道门之首守鹤道人真的死了吗?那位道人能从第四世时空回溯到第一世,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身死道消,也许还留有后手。
“这珠子是道门法器,可以容纳魂魄。”
系统:“!!!”
系统:“跟我一样牛逼的木珠子?”
长歌眯眼,可以这么说,某种意义上,系统和道门法器是差不多的存在。
长歌:“你跟宿主解除了绑定,为什么任务没有失败?还留在这个世界?没有能量返回母星?”
系统已经数百年没有遇到这么聪明的人类,而且她还只是魂魄,特殊的魂魄,顿时大吐苦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无法离开这个修罗场世界,我被困在了这里。”
长歌:“……”
“你可真够菜的。”
系统嘤嘤嘤起来,摇晃着大大的木头脑袋,要不是秋长歌变成了魂魄体,它都无法跟她沟通。这个修罗场世界太可怕了。
难怪在它们系统界,流传着,修罗场世界,时间是永恒的,系统都有可能迷失在里面,直到世界毁灭。
现在它就感觉自己迷失了。
系统伸出试探的小脚脚:“要不我们绑定试试?我助你反杀回去,你给我能量?”
长歌淡漠拒绝:“那你可能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我还有劫难没有渡过,随时可能消散。而且,我讨厌枷锁和捆绑。”
系统“哇”的一声哭出来。
长歌皱起眉尖,一巴掌拍在它大大的木头脑袋上,禁止它吵闹,视线落在佛珠外面。
傅怀瑾回来,正跟原身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