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内,气氛冻结成冰。
宋星河和陆西泽等人见长歌出去,本以为她只是出去透气,很快就回来,结果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人回来,顿时全都坐不住了。
宋星河抿唇敲了敲桌子,看向傅怀瑾:“你给长歌发个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傅怀瑾将手里的两个手机放在桌子上:“她手机在我这里。”
长歌一向不爱带手机,她都是根据太阳的位置和星辰位置推算时间,手机对她而言,除了上网冲浪吃瓜,一无是处。
陆西泽冷笑了一声,敲了敲虚空:“你去问下秋长歌,什么时候回来。”
系统:“……”
它是高贵的系统,不是传话筒!
宋星河:“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陆西泽:“你比较好笑而已。”
宋星河:“……”
“谁是真正的笑话我不说。傅怀瑾和我在这里都名正言顺,不像某些人厚着脸皮,不请自来,还扰民!”宋星河阴阳怪气道,“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有些人几辈子都是招人嫌的命。”
陆西泽俊脸微冷,凤眼沉下来:“废物只会说废话。你要是有用,我们还至于坐在这里?还有四天就是长歌的生日会,你们想到对策了吗?”
三人的心齐齐沉了下去。
陆西泽薄唇冷酷压下来:“傅怀瑾,事情是由你开始的,就必须由你结束。长歌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不会活到第二天!”
傅怀瑾目光黯淡了几分声音:“你没有那个机会。就算死,也是我死在她前头。”
陆西泽冷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宋星河敲着桌子:“你们会不会说人话?谁死,长歌都不会死。傅怀瑾,我们都已经坐在这里了,道门的事情,你说清楚。”
傅怀瑾沉吟了数秒钟,声音微哑:“如果我猜得没错,长歌必须要走完完整的十世轮回,然后才会有结果。”
是生是死,都看最后一世。
他抬眼,目光雪亮:“两位,既然想合作化解这一次的危机,是不是要彼此坦诚,说出你们暗藏的秘密,否则就算是十世,二十世,都是徒劳。”
道门禁术本身就很神秘,谁也不知道禁术的起源和最终的结果,因为这个禁术从未成功过,他和长歌是唯二的那一对小白鼠。
可目前棘手的是,长歌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禁术,还有这个世界无数的阻力,譬如陆西泽。
傅怀瑾早就意识到,长歌入十世轮回梦境,不断改变梦境,不仅仅是为了禁术,还想改变一些不好的命运,而这些都跟宋星河和陆西泽有关。
陆西泽凤眼幽暗了几分,一言不发。
宋星河冷笑道:“这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失去一切的哥哥而已,陆总身上好像有什么秘密,屡次都要挟拿捏长歌。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手段能不能敞亮点,别拿得起,放不下,要死要活地赖着长歌。”
陆西泽凤眼凌厉地看向他,要是眼神能杀死人,这厮已经被他凌迟一百遍了。
“宋少,还想体验凌迟鞭尸的感觉吗?我记得当年我将你的尸骨从皇陵里挖出来,挫骨扬灰,那画面很是美妙……”
宋星河脸色铁青,猛然站起身来,草,不共戴天的狗东西。
傅怀瑾皱眉,声音微沉:“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陆总,你尸沉湖底,数百年都无人捞,死于鱼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你们也不用提醒我,我每一世都死的凄惨,墓碑都建了有八九座。
如果无法改变结局,我们所受的苦便毫无意义。”
时日无多,如果他和长歌身死,那么他怀疑,陆西泽和宋星河也不会活太久。他们本就是在那一团因果中。
现在问题是,只能平息内斗,才能一致对外。
宋星河冷笑道:“看在长歌的份上,我可以跟这王八犊子暂时和解,我建议坦诚相见,化干戈为玉帛,等渡过了这个劫难,该怎么斗再怎么斗。”
傅怀瑾点头:“我同意。”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陆西泽。
陆西泽凤眼幽暗,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那先来谈谈条件。我知道你们的底牌,而你们不知道我的!所以我们之间的地位并不平等,懂?”
宋星河拳头硬了。
傅怀瑾深呼吸,克制再克制!
三人僵持不下,恨不能将对方撕咬的头破血流时,门外传来徐家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长歌和徐老进入民宿,对视了一眼,民宿的氛围不太好啊。民宿老板和游客都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文理守在门外,生人勿近。
所以这三人是在开什么秘密会议吗?
*
“外公,你跟长歌怎么一起回来了?”
宋星河站起身来,有些惊讶,又十分的高兴。
长歌愿意搭理老爷子,表示她内心对他还是十分在意的。
徐老笑道:“我跟小秋是一见如故,都快成为忘年交了。”
这个评价十分高。徐老在帝都可不是什么软糯的性子,早些年也是雷厉风行,手段铁血,直到近几年才渐渐隐退,将家族事务都尽数交给了宋星河。
徐老这样看重长歌,傅怀瑾和陆西泽齐齐皱眉,徐老不会想帮着外孙挖墙脚吧。
宋星河笑道:“那不行,原本我跟长歌是同辈,要是长歌跟外公你成了万年交,那我岂不是生生矮了两个辈分。”
长歌冷淡说道:“不敢高攀,是徐老抬爱。”
傅怀瑾见状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和长歌准备吃晚饭,徐老也一起?”
“好好好。”徐家老爷子看了一眼自家外孙,又看了一眼温润如玉的傅怀瑾,哈哈笑道。傅家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格没得说,要是星河跟他交好,往后有百利无一害。
一行人张罗着吃晚饭,没有人搭理陆西泽,连喊都懒得喊一声。
陆西泽讥诮地扫视了一圈众人,让厨师去做饭,他单吃。
一顿饭吃的暗潮涌动。
长歌这边跟徐老拼桌子吃饭,那边陆西泽一人独占半个餐厅,双方泾渭分明。
杜敏和小助理险些将脸埋进了碗里,夹了两口菜,埋头干饭。救命,气氛好窒息,她们都替陆总尴尬。
长歌看了一眼孤零零跟助理单吃的陆西泽,然后侧身低声问傅怀瑾:“刚刚我出去的时候,陆西泽得罪你们了?”
宋星河心眼小她是知道的,但是傅怀瑾那心胸,断然不会这样给人难堪。
唯一的解释就是陆西泽自己招人嫌,惹怒了他。
傅怀瑾眼眸微深,低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是不是心疼他了?”
长歌见他深邃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过来,一秒摇头,专心吃饭,然后没有再提一句陆西泽。
傅怀瑾见状,唇角微微上扬,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晚饭后,民宿老板和住在这里的游客才回来,张罗着吃晚饭。
长歌拎了一盏灯,远远坐到庭院的草坪上,吹着夜风。
杜敏过来汇报生日会的事情,小声说道:“长歌,我看陆总脸色不太好,傅医生跟宋少什么时候站在了统一战线,不怕刺激陆总吗?”
这三人中,陆西泽是情绪最不稳定的那个,偏偏情绪最不稳定的被排挤在外。
男人之间也搞雄竞?搞小团体吗?
就不怕陆西泽发疯?有一说一,她心都是悬着的。就怕这位在长歌的生日会上搞幺蛾子,毕竟陆总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面子挂不住。
长歌吹着夜风,淡淡说道:“没事,都不搭理他,他也好自己冷静冷静。陆西泽这人油盐不进的。”
她花了好几世的时间想将他从灭世的边缘拉回来,结果他说翻脸就翻脸。宋星河都有所改变,唯独他,犹如魔怔了一般,喜怒无常。
“你就不怕这三人都住在民宿,会出事吗?”杜敏小心翼翼地提醒着,恨不能明天就是生日会,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这三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哪一个背后都拥有强大势力,第一天就这样剑拔弩张,后面几天怎么办?
长歌垂眼淡淡说道:“别担心,只要我不出事,他们就不会出大事。”
杜敏愣了一下:“你能出什么事情?”
长歌看了她一眼,这一年多来,两人是最亲密的伙伴,若是她真的出事,很多事情确实是要跟杜敏交代的。
“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她微微一笑,“只是之前昏迷了几次,我寻思着如果再昏迷,后续的很多事情可能需要你安排。”
“若是我昏迷时间过久,《清欢》这部戏投资不变,只是要另找女主重拍,昏迷的事情若是瞒不住也不用瞒,官宣退圈,品牌代言该赔钱的赔钱,该补偿的补偿。”
杜敏脸煞白,猛然站起身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傅医生,傅医生。”
傅怀瑾在吧台前做第二天长歌要吃的燕麦水果杯,刚做好就见杜敏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您快看看长歌,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跟我说什么退圈,代言赔钱什么的。她之前昏迷的病因还没查到吗?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傅怀瑾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长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其实他几个月前知道自己三十而逝的命格时,就重新立了一份遗嘱。
“没事。她喜欢未雨绸缪,长歌就是责任心太重了。”傅怀瑾笑道,“她说的,你记下就好。”
杜敏瞳孔一缩,真的惊住了,怎么感觉傅怀瑾越说她越慌呢?
“长歌真的不会出事吗?”
傅怀瑾:“不会。你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她。”
傅怀瑾将燕麦杯放进冰箱,取过椅子上的薄外套,起身去小花园那边。
长歌一人独自坐在长椅上,脚边放了一盏晕黄的地灯,照的周围一片朦胧梦幻,他走过去,给她披上薄外套。
“你的话吓到杜敏了。长歌,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这样的承受力。”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声音微哑道,“也吓到我了。”
声音带着几分的伤感。
长歌错愕,回头就见一向沉稳温和的傅怀瑾眼圈有些红,握着她肩头的力度也有些大,顿时迟疑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太悲观了。”
其实目前来看,她和傅怀瑾都活的好好的,傅怀瑾还有道门的加持,加上累世的功德,没道理每一世都凄惨而死,没准能逢凶化吉。
她只是一贯悲观。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傅怀瑾认真地看着她,“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师祖留给他的讯息是,以命换命,禁术方可成功,如今长歌安然无恙,至少禁术成功了一半,他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讯息。
长歌余光扫过走过来的陆西泽,连忙说道:“山风有些冷,我们回去吧。”
“呵,见我来了就走,我是洪水猛兽吗?你如今装都懒得装了。”陆西泽脸色阴沉,站在三步开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说道,“我不是找你的,我找傅怀瑾。”
五指紧紧攥紧,陆西泽凤眼闪过一丝受伤,唇角讥诮地勾起。
傅怀瑾安抚地拍了拍长歌的手,低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等会就回来。”
长歌点头,将脚边的地灯递给他,又解下药囊:“这边蚊虫多,你先用着,等会再带上来。”
傅怀瑾点头。
长歌看了一眼陆西泽,起身回民宿的房间。
等她走远了,傅怀瑾才收回视线,看向陆西泽,微笑道:“陆总找我有什么事情?”
陆西泽站在夜色中,眉眼深沉地开口:“叙旧。我与你似乎从未认真地交谈过。”
前世傅怀瑾是道门的骄傲,一出现就成了长歌的未婚夫婿,夺他最在乎的一切,这一世他是万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他是身负血海深仇的随家子。两世,他们都站在对立面,从未交谈过。
陆西泽自嘲地冷笑了一声:“上天对你果真优待啊,你拥有我最想拥有的一切。傅怀瑾,你与我,就像光和暗,一个光明被人追捧,一个黑暗遭人唾弃,你心里很得意吧。”
傅怀瑾见他周身都笼罩在深浓的夜色里,像是深陷泥沼,即将灭顶之人,顿时皱眉说道:“其实,我一直羡慕你,嫉妒你,甚至怨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