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不再问问吗?】见南棠不再开口,粉泡泡迟疑着问道。
“信不着他。”南棠在心中回,挥挥手示意人出去。
那内侍似乎还有话说,看向南棠到底不敢主动多言,车帘再度落下,一时间周遭安静落针可闻。
“姐姐……”童竺叫了她一声,南棠虽然行事乖张,但少有真动怒的时候。
“嗯。”南棠轻声应了,伸手摸摸猫儿的脑袋。
“姐姐别气,如果是北羌的人,尽数由我来杀。”童竺的声音不大,却隐隐透着凶戾。
“没气。”南棠弯弯唇,笑容却未达眼底。从麒麟殿翻案到御审一共十天,人选的是今天闯府,大抵等的就是她入宫这个时机。
按理说,若她在府内,暗卫必不可能全力护着沈氏兄妹,反而她不在刺杀的难度更高。
明知此事还会挑今天的,大概只有那个怕伤了她的父王。
南棠轻叹,怪不得要起兵谋反才能沉冤昭雪呢,他这位父王在这件事上竟有如此大的执念。
马车缓缓在府门外停下,来报信的小内侍跪伏在地上给南棠垫脚下车。
南棠隐隐听见哭泣声,迈步进门场中一片混乱,不少伤者仍胡乱躺着,有侍女相护搀扶低声啜泣,地面墙壁血迹未干。
“五公主……”见她进门,便有人艰难起身行礼,南棠径直进了正殿。
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殿中一片狼藉,名贵陈设碎了一地,桌椅甚至墙柱都有道道刀痕,仅凭这场景,南棠便能想象此次搏杀有多激烈。
哀叫声四起,仅有的三个府医忙得团团转,未受伤的侍女护卫们端着水盆手帕急奔,两两相撞惊呼声起,地面湿了一片。
正中间一群人紧紧围拢在一起,一眼望去看不分明。南棠微一皱眉,乌长悲和袭雪立即上前分开人群,南棠冷喝了一声:“都闪开!”
嘈杂声猛然停止,人群分开跪地行礼,南棠迎面便看见了两名暗卫的尸体。
二人脸上还带着鬼面,血把皮肉和金属牢牢粘住,靠前的那个身上细碎伤口无数,背后插了两柄长剑,另一个脖上几道刀痕几乎人首分离。
沈知渝呆呆跪坐在殿中,他腿上躺着一个少女,少女身穿桃粉色荷叶裙,眼睛大大的睁着,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把长剑当胸穿过,血晕湿了衣服,也染红了沈知渝胸膛。
沈知渝没有抬头,他紧紧握着少女的双手,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在他身后,剩余暗卫跪成一排,大半身上带伤。乌长悲的眼神略略扫过,众人叩头齐声道:“属下无能,愿领责罚。”
南棠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出去几个还能走的护卫,把这条街的大夫都请过来,临近各公侯府中也可去问,就说五公主府有难需要医者。”
她随手点了两个暗卫:“门口守着,记住进府的只能是大夫,若有想来看热闹或者分一杯羹的,直接弄死。”
她扫过殿内外一众伤者心中冷笑,这就是所谓的“几位侍女内侍轻伤”吗?
“胳膊腿儿完好和已经处理过伤口的站左边,贯穿伤和三寸以上刀伤的站中间,干脆动不了的原地躺好等着人抬你们!”
南棠安排好一干事项,挥退殿上众人,这才转身看向沈知渝,他依旧呆呆的坐着,南棠上前一步蹲在地上,伸手抚上了沈知溺大睁的眼睛。
沈知渝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想躲,抬眼却认出了面前的人,沈知渝没有说话,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南棠看向他刚想开口,就听见那声音轻轻传来:“公主放心,我没事。”
沈知渝抬眼看他,几乎是笑了笑,少年的长发披散在背上,一双红得吓人的眼中,竟然有几分安抚:
“总归是要死的,这样似乎比死在掌魂蛊上好很多。”
南棠抿抿唇,半晌说不出话。
沈知渝将怀中的少女缓缓放在地上,小心的理好了她鬓边的碎发,这才缓缓站起身。
他看向南棠,慢慢挺直脊背,展臂至胸,拢手躬身行了一礼。
没有奴颜媚骨,没有承欢逢迎,那是沈知渝入府后,从没行过的端方正礼。
那是沈公子的礼。
“沈氏全族,拜谢公主大恩。”
南棠呼吸一窒,西晋百年世家哪里轮得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领头说话,可如今他沈知渝一个人站在这儿,就是已是沈氏全族。
“大恩?”南棠轻问。
“是。”沈知渝半垂着眼:“麒麟殿后公主容我进府躲避,是明知有这一遭还不顾危险给我一条活路,是我狗祟偷生厚颜应下,才连累府内上下有此一难,折损了公主两名……暗卫。”
沈家并不是平头百姓,或许别人不知道暗卫的价值,但他知道清楚,那远不是他一个男宠能相比的。
他看向地上仰躺的少女:“还剩两日,不敢再叨扰,我们今夜离去,如有机会……”
沈知渝的声音顿了顿,半晌后只说:“我……不知道如何偿还,仅残生半命,沈家之事了结后愿交予公主。我自知卑微,泥泞缠身,幸得公主怜悯得见一二朝阳。不敢夸口辅佐,但无论为您赴死,还是替您身边人垫路,能相助万一,我都愿意。”
南棠看着他,耳边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姐姐……要救吗?”